第二十八章 封印的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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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點”離開33年前的一切,螺旋式地飛向虛空。

    時而變大時而變小,時而激烈時而舒緩,在不規則且扭曲的旋轉中,它超越法則,跨越時間,回到33年後——1991年的“現在”。

     ……湖被深山老林包圍着,(……是見影湖)。

    秋日午後的陽光下,平靜的水面上微瀾不驚(……紅色的水面)。

    小島浮在像是類人動物腳印(被稱為“大猿的腳印”……)的“腳後跟”附近。

    島的一角聳立着十角形的塔(從這個塔上我……)。

    西洋館黑黢黢地盤踞在塔的不遠處(……這個是……)。

    那是由大小及風格迥異的四棟建築組成的西洋館,是形狀特異的黑色西洋館(對了,這是黑暗館現在的樣子),是因妄想抗拒“死亡”而産生的西洋館……飄落的“視點”瞬間滑入西洋館的内部。

     似曾相識的玄關大廳、似曾相識的昏暗走廊、似曾相識的寬敞客廳……當它捕捉到自己睡在裡面的身影時,“視點”瞬間消散在這座館所孕育的黑暗中。

     1 當我微微張開眼睛時,最初映入眼簾的是張非常熟悉的面孔。

     “啊,江南君,你醒過來了?唉,我都沒來得及着急,這可是體現朋友價值的好時機啊!” 雖然嘴上在開玩笑,但我想他心裡未必真如他所說,因為他這個人什麼時候都是這樣……這個人?啊,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鹿谷?” 江南孝明連眨了幾下眼睛,重新看了看對方的臉。

    瘦削的臉頰微微發黑,尖下巴、大鷹鈎鼻,凹陷的眼睛稍稍下垂。

    那樣子就像“皮膚發黑的惡魔”,一看就知道非常怪僻。

     ……是的,這确實是鹿谷門實的臉。

     “這裡是……”江南吸了口氣低聲說道。

     鹿谷兩手撐在榻榻米上看着我,在他身後露出紅色的拉門,上面是黑色的天花闆。

    江南臉朝上平躺着,隻要一動身體就感到渾身酸痛。

     “啊,這裡是……” “當然是黑暗館。

    ”鹿谷門實說,“難道你不記得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麼了嗎?” “不!”江南在枕頭上輕輕搖搖頭,“不過……” 為什麼鹿谷會在黑暗館呢?雖然覺得很不可思議,但在問這之前,江南還有事情必須先說。

     “鹿谷君!” “什麼事?” “我——我都看到了。

    ” “什麼?” “過去……33年前,這座館中發生的兇案的始末,我都看到了。

    ” “等一下,江南君!” “我終于明白這座館對于中村青司來說有什麼意義了。

    鹿谷君,這兒啊,這座黑暗館對于青司來說是他的‘起始之館’。

    ” “你在說什麼,江南君?” 鹿谷茫然地瞪大眼睛,然後一臉迷惑地将小波浪狀的頭發向上攏了攏,但江南毫不理會,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33年前——1958年的9月23日,他——青司第一次來到這裡……是的,自那以後一切就開始了。

    他見到那座十角形的塔,知道了意大利的建築家尼克洛第的名字……這裡也有藤沼一成的畫,還有宮垣葉太郎的簽名書。

    對了,還有古峨精計社特制的西洋鐘,當時古峨精計社的社長肯定是那個古峨倫典。

    還有後來成為‘黑貓館’主題的《愛麗絲》,青司也是在這裡看到的。

    可能這裡——這座黑暗館裡還有很多後來成為他設計出發點的東西……” “你沒事吧,江南?”鹿谷歪着頭,豎起食指輕輕戳着自己的太陽穴,十分擔心的樣子。

    “我聽說你的頭部沒有被摔到,所以暫時放心了,不過……” “我沒事,我腦子很正常!”江南回答,表情非常認真,“不過,我的世界觀可能已經因此改變了。

    ” “哎呀,你又開始誇張了!” “鹿谷,我真的看到了。

    33年前,這裡有三個人……不,如果包括中途在森林裡被殺的首藤利吉,就有四個人被殺。

    再往前數18年,這裡也發生了兇殺案,還有個不可思議的‘活人消失’之謎,不過被青司完美地解開了,這時兇手柳士郎……” “知道了,知道了!江南君,總之在你昏迷期間,你做了那樣一個夢,對吧?” “夢?”江南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不可能!”他否定道,“不是,那不是夢,是現實!我潛入33年前的中也……不,中村青司的身體,和他共有視點和思考,而且将他在這黑暗館的經曆全部……” “所以說,那是夢!” 會有那樣的夢嗎?江南想道。

     一連串的事情如此複雜地組合在一起,雖然和日常生活中的現實相差懸殊,卻非常合情合理,即便在清醒後的現在,我都能清楚地想起數量龐大的細節,要是叫我講,我能絲毫不差地講出來—— 這怎麼可能僅僅是個夢呢? “不對!”江南将語氣加強到最大限度。

     如果說那是夢,那我不得不說現在這裡的現實也像是夢;如果說那是夢,那我不得不說這個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現實;如果說那是夢…… “不對,我敢肯定!” 江南反複否定着,可鹿谷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似的。

     “可是,江南君!” “不!” 這時,另一個人插話了。

     “這似乎不能簡單地用夢這個詞來解釋。

    我也覺得這至少不是我們平時說的那種夢。

    ” 雖然有點沙啞,但這還算是響亮的男高音。

    他說話的樣子十分穩重,像是在一個字一個字地認真斟酌。

     鹿谷不解地“啊”了一聲,顯得有些迷惑。

     “為什麼您會那麼想?” “因為在這座宅子裡即便真有這種事也不奇怪。

    很早以前開始,這裡發生的很多事情都不能用常識圓滿解答。

    ” “啊……”江南慢慢擡起上身。

     身上關節隐隐作痛,但還不至于動不了。

    可能是因為長時間躺着不動吧,使不上力氣。

    這比疼痛更令他在意。

     鹿谷背後露出的紅色拉門開着,門後——相連的房間中央放着黑色的矮桌,聲音的主人坐在桌前看着這邊。

    那個人是…… “就我剛才聽到的來講,這個年輕人、江南先生說的好像确實在現實中發生過。

    33年前的這個時候,在這座宅子裡的确發生過那些兇殺案。

    其他的也都是事實,無論是藤沼畫師的畫,還是宮垣葉太郎的書,還有古峨精計社的鐘。

    按常識來看,與這個家毫無關系的江南先生是絕不可能知道這些事的……” 聲音的主人是個老年男子,看起來已有80歲左右的高齡。

    身上穿着焦茶色的優質皮衣,在他這個年齡來說,背算是挺得很直了。

    他漂亮的白發整個向後梳着,蓄着和頭發一樣雪白的胡子,帶着一副豪華的無框眼鏡,用“老紳士”這個詞來形容他似乎比“老人”更貼切些。

     “這是江南先生的東西吧?“老紳士從桌上拿起一樣東西給我看,“家裡人發現它掉在十角塔的陽台上,是你墜塔時掉的吧。

    表盤的玻璃沒事,不過指針停在了6點半。

    ” 江南從被子裡出來,慢慢爬到矮桌旁。

     “是的。

    ”他确認了一下,老實地點點頭,“這——這塊懷表确實是我的。

    但是,它原本是浦登家傳下的‘達麗娅之表’” “好像是的。

    ”老紳士仔細端詳着手裡的懷表,“雖然和以前相比髒多了,但這個外形很像,顔色也像……後面也刻着字母‘T.E’。

    沒錯,這是浦登家傳下的‘達麗娅之表’——但是,為什麼會在你手上?” “這是我外公的遺物。

    聽說外公是在舅爺的店裡找到的,因為碰巧刻着和他名字相同的開頭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