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 第七回 公孫阏争車射考叔公子翚獻謅賊隐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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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幾而死。

    莊公哭之恸曰:“子封不祿,吾失右臂矣!”乃厚恤其家,錄其弟分子元為大夫,時正卿位缺,莊公欲用高渠彌。

    世子忽密谏曰:“渠彌貪而狠,非正人也。

    不可重任。

    ”莊公點首,乃改用祭足為上卿,以代公子呂之位。

    高渠彌為亞卿。

    不在話下。

     且說是夏,齊、魯二侯皆至時來,與鄭伯面訂師期。

    以秋七月朔,在許地取齊,二侯領命而别。

    鄭莊公回國,大閱軍馬,擇日祭告于太宮,聚集諸将于教場。

    重制“蝥弧”大旗,建于大車之上,用鐵绾之,這大旗以錦為之。

    錦方一丈二尺,綴金鈴二十四個,旗上繡“奉天讨罪”四大字,旗竿長三丈三尺。

    莊公傳令:“有能手執大旗,步履如常者,拜為先鋒,即以辂車賜之。

    ”言未畢,班中走出一員大将,頭帶銀盔,身穿紫袍金甲,生得黑面虬須①,濃眉大眼。

    衆視之,乃大夫瑕叔盈也。

    上前奏曰:“臣能執之。

    ”隻手拔起旗竿,緊緊握定。

    上前三步,退後三步,仍豎立車中,略不氣喘。

    軍士無不喝采。

    瑕叔盈大叫:“禦人何在?為我駕車!”方欲謝恩,班中又走出一員大将,頭帶雉冠,綠錦抹額,身穿绯袍犀甲,口稱“執旗展步,未為希罕,臣能舞之。

    ”衆人上前觀看,乃大夫颍考叔也。

    禦者見考叔口出大言,更不敢上前,且立住腳觀看。

    隻見考叔左手撩衣,将右手打開鐵绾,從背後倒拔那旗。

    踴身一跳,那旗竿早拔起到手,忙将左手搭住,順勢打個轉身,将右手托起。

    左旋右轉,如長槍一般,舞得呼呼的響。

    那面旗卷而複舒,舒而複卷。

    觀者盡皆駭然。

    莊公大喜曰:“真虎臣也!當受此車為先鋒。

    ” 言猶未畢,班中又走出一員少年将軍,面如傅粉,唇若塗朱,頭帶束發紫金冠,身穿織金綠袍,指著考叔大喝道:“你能舞旗,偏我不會舞,這車且留下!”大踏步上前。

    考叔見他來勢兇猛,一手把著旗竿,一手挾著車轅,飛也似跑去了。

    那少年将軍不舍,在兵器架上,掉①起一柄方天畫戟,随後趕出教場。

    将至大路,莊公使大夫公孫獲傳語解勸。

    那将軍見考叔已去遠,恨恨而返。

    曰:“此人藐視我姬姓無人,吾必殺之!”那少年将軍是誰?乃是公族大夫,名喚公孫阏,字子都,乃男子中第一的美色,為鄭莊公所寵。

    孟子雲:“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

    ”正是此人。

    平日侍寵驕橫,兼有勇力,與考叔素不相睦。

    當下回轉教場,兀自怒氣勃勃。

    莊公誇獎其勇曰:“二虎不得相鬥,寡人自有區處②。

    ”另以車馬賜公孫阏,并賜瑕叔盈。

    兩個各各謝恩而散。

    髯翁有詩雲: 軍法從來貴整齊,挾轅拔戟敢胡為? 鄭庭雖是多骁勇,無禮之人命必危。

     至七月朔日,莊公留祭足同世子忽守國,自統大兵望許城進發。

    齊、魯二侯,已先在近城二十裡下寨等候。

    三君相見叙禮,讓齊侯居中,魯侯居右,鄭伯居左。

    是日莊公大排筵席,以當接風。

    齊侯袖中出檄書一紙,書中數許男不共職③貢之罪,今奉王命來讨。

    魯、鄭二君俱看過,一齊拱手曰:“必如此,師出方為有名。

    ”約定來日庚辰,協力攻城,先遣人将讨檄射進城去。

     次早三營各各放炮起兵。

    那許本男爵,小小國都,城不高,池不深,被三國兵車,密密紮紮,圍得水洩不漏。

    城内好生驚怕。

    隻因許莊公是個有道之君,素得民心。

    願為固守,所以急切未下。

    齊、魯二君,原非主謀,不甚用力。

    到底是鄭将出力,人人奮勇,個個誇強。

    就中颍考叔因公孫阏奪車一事,越在施逞手段。

    到第三日壬午,考叔在辎車上将“蝥弧”大旗,挾于脅下,踴身一跳,早登許城。

    公孫阏眼明手快,見考叔先已登城,忌其有功,在人叢中認定考叔,飕的發一冷箭。

    也是考叔合當命盡,正中後心,從城上連旗倒跌下來。

    瑕叔盈隻道考叔為守城軍士所傷,一股憤氣,太陽中迸出火星;就地取過大旗,一踴而上,繞城一轉。

    大呼:“鄭君已登城矣!”衆軍士望見繡旗飄揚,認鄭伯真個登城,勇氣百倍,一齊上城。

    砍開城門,放齊、魯之兵入來。

    随後三君并入。

    許莊公易①服雜于軍民中,逃奔衛國去了。

     齊侯出榜安民,将許國土地,讓與魯侯。

    魯隐公堅辭不受,齊僖公曰:“本謀出鄭,既魯侯不受,宜歸鄭國。

    ”鄭莊公滿念貪許,因見了齊、魯二君交讓,隻索佯推假遜。

    正在議論之際,傳報有許大夫百裡引著一個小兒求見。

    三君同聲喚入。

    百裡哭倒在地,叩首乞哀:“願延太嶽一線之祀。

    ”齊侯問曰:“小兒何人?”百裡曰:“吾君無子,此君之弟名新臣。

    ”齊、魯二侯,各凄然有憐憫之意。

    鄭公見景生情,将計就計,就轉口曰:“寡人本迫于王命,從君讨罪,若利②其土地,非義舉也。

    今許君雖竄,其世祀不可滅絕。

    既其弟見在,且有許大夫可托,有君有臣,當以許歸之。

    ”百裡曰:“臣止為君亡國破,求保全六尺之孤耳!土地已屬君掌握,豈敢複望!”鄭莊公曰:“吾之複許,乃真心也。

    恐叔年幼,不任國事,寡人當遣人相助。

    ”乃分許為二:其東偏,使百裡奉新臣以居之;其西偏,使鄭大夫公孫獲居之。

    名為助許,實是監守一般。

    齊、魯二侯不知是計,以為處置妥當,稱善不已。

    百裡同許叔拜謝了三君。

    三君亦各自歸國。

    髯翁有詩單道鄭莊公之詐。

     詩曰: 殘忍全無骨肉恩,區區許國有何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