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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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裡外，江海茫茫之間，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城市。
黃浦江大拐彎處的陸家嘴，一座工廠的煙囪正在噴射黑煙，頗像某位詩人剛寫完的詩句&ldquo黑沉沉的海灣，停泊着的輪船，進行着的輪船，數不盡的輪船/一枝枝的煙筒都開着了朵黑色的牡丹呀！/哦哦，二十世紀的名花！/近代文明的嚴母呀！&rdquo 民國十七年，公元1928年的春天。
一雙琉璃色的眼睛，注視黃浦江對岸的工廠。
她的背後，矗立着列強們的建築，那是從蘇伊士運河到太平洋最雄偉的大廈，和平女神像如同紐約的自由女神像，俯瞰着初次下船來到這座城市的芸芸衆生們。
她是歐陽安娜。
對岸的工廠叫墨者天工飛行器公司。
一聽到這名字，還有飛行器，以及公司的總經理叫錢科，她自然想起了秦北洋。
去年，國民政府還都南京。
齊遠山在軍事委員會任職，奔波于南京與上海之間。
元旦剛過，歐陽安娜帶着女兒九色，還有從永泰公主墓裡出來的千年黑貓，告别五羊城與越秀山，乘船來到上海，定居在法租界。
回到上海才發現，達摩山伯爵基金，經過投資房産與債券的增值，已遠遠超出百萬白銀。
安娜收回其中一棟小洋樓居住，把女兒送到上海最好的法國小學讀書，每日有司機與保镖接送。
春節過後，齊遠山奉命參加二次北伐，終于有了帶兵打仗的機會。
他在常凱申的麾下，準備從徐州北上，進攻山東河北等省，直搗北京，推翻奉系軍閥把持的北洋政府。
三月春光，歐陽安娜渡過黃浦江，登門拜訪了墨者天工飛行器公司。
走進開闊的廠區，車間裡響起機器轟鳴之聲，堅固的實驗樓進出西洋人的工程師。
倏忽間，背後響起一個男人醇厚的嗓音：&ldquo安娜？&rdquo 她一回頭，春日的陽光灑在一張俊朗的臉上，仿佛每寸皮膚都在反彈着水滴。
安娜脫口而出：&ldquo李隆盛？&rdquo &ldquo真是貴客喜從天降，我們有年沒見了吧&hellip&hellip别來無恙？&rdquo &ldquo哦&hellip&hellip是&hellip&hellip是啊&hellip&hellip&rdquo安娜下意識地整理頭發和裙擺，依稀記得上次見到李隆盛，還是從北極冰海得救，她剛與秦北洋生離死别，仿佛已是上輩子的事兒，&ldquo别來無恙！&rdquo &ldquo你我皆無恙，甚好！甚好！&rdquo &ldquo說話不用酸了，我都是當媽的人了。
&rdquo安娜直接沖了李隆盛一句，看着浦東一側的黃浦江水拍岸，&ldquo你不會不知道吧？&rdquo &ldquo略知一二。
&rdquo &ldquo你呢？&rdquo歐陽安娜眯起雙眼，看着陽光下李隆盛的面孔，想起當年在紐約曼哈頓，中國外交代表團的招待舞會上，跟這個玉樹臨風的男人跳過一場華爾茲。
&ldquo昨天剛到上海，前些日子在英國劍橋。
&rdquo李隆盛的笑容沒變，隻是臉上多了幾道歲月痕迹，&ldquo我是這家工廠的首席科學家，我還有些工廠股份呢，這次回來要做個新實驗。
&rdquo 安娜不再繞彎子了：&ldquo這家工廠的主人是不是秦北洋？&rdquo &ldquo你果真還是問到了&hellip&hellip不錯！&rdquo看到歐陽安娜的眼神微微一顫，李隆盛追問一句，&ldquo你還想要見他嗎？&rdquo &ldquo不，見他做什麼？我和他早就沒有瓜葛了，如今我是齊遠山的夫人。
&rdquo &ldquo安娜，這可不是你的真心話。
&rdquo李隆盛看人的眼睛果然毒辣，&ldquo我帶你去見幾個老朋友吧。
&rdquo 歐陽安娜何等聰明，她已猜到會見到誰了。
李隆盛領着她來到墨者天工的辦公樓，在總經理辦公室裡，安娜先是見到錢科工廠的總經理，湖州錢氏傳人，也是中國第一代的飛行器工程師。
接着是風流倜傥的意大利人朱塞佩卡普羅尼，他已在上海紮根，一心要造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飛行器。
當年在巴黎，他還想要對安娜一親芳澤，結果被她抽過一馬鞭。
如今再見到這位意大利飛行英雄，安娜大大方方地還以西洋禮儀，與卡普羅尼握手擁抱。
最後一位，年紀與安娜相仿，穿着白西服，梳着油光锃亮的頭路，赫然是鄂爾多斯多羅小郡王帖木兒。
他跟歐陽安娜可是北大曆史系的同班同學，多年不見，分外唏噓。
小郡王已猜到安娜為何而來，尴尬地咳嗽兩下說：&ldquo我已好幾年沒見過秦北洋了，上一回還是馮
黃浦江大拐彎處的陸家嘴，一座工廠的煙囪正在噴射黑煙，頗像某位詩人剛寫完的詩句&ldquo黑沉沉的海灣，停泊着的輪船，進行着的輪船，數不盡的輪船/一枝枝的煙筒都開着了朵黑色的牡丹呀！/哦哦，二十世紀的名花！/近代文明的嚴母呀！&rdquo 民國十七年，公元1928年的春天。
一雙琉璃色的眼睛，注視黃浦江對岸的工廠。
她的背後，矗立着列強們的建築，那是從蘇伊士運河到太平洋最雄偉的大廈，和平女神像如同紐約的自由女神像，俯瞰着初次下船來到這座城市的芸芸衆生們。
她是歐陽安娜。
對岸的工廠叫墨者天工飛行器公司。
一聽到這名字，還有飛行器，以及公司的總經理叫錢科，她自然想起了秦北洋。
去年，國民政府還都南京。
齊遠山在軍事委員會任職，奔波于南京與上海之間。
元旦剛過，歐陽安娜帶着女兒九色，還有從永泰公主墓裡出來的千年黑貓，告别五羊城與越秀山，乘船來到上海，定居在法租界。
回到上海才發現，達摩山伯爵基金，經過投資房産與債券的增值，已遠遠超出百萬白銀。
安娜收回其中一棟小洋樓居住，把女兒送到上海最好的法國小學讀書，每日有司機與保镖接送。
春節過後，齊遠山奉命參加二次北伐，終于有了帶兵打仗的機會。
他在常凱申的麾下，準備從徐州北上，進攻山東河北等省，直搗北京，推翻奉系軍閥把持的北洋政府。
三月春光，歐陽安娜渡過黃浦江，登門拜訪了墨者天工飛行器公司。
走進開闊的廠區，車間裡響起機器轟鳴之聲，堅固的實驗樓進出西洋人的工程師。
倏忽間，背後響起一個男人醇厚的嗓音：&ldquo安娜？&rdquo 她一回頭，春日的陽光灑在一張俊朗的臉上，仿佛每寸皮膚都在反彈着水滴。
安娜脫口而出：&ldquo李隆盛？&rdquo &ldquo真是貴客喜從天降，我們有年沒見了吧&hellip&hellip别來無恙？&rdquo &ldquo哦&hellip&hellip是&hellip&hellip是啊&hellip&hellip&rdquo安娜下意識地整理頭發和裙擺，依稀記得上次見到李隆盛，還是從北極冰海得救，她剛與秦北洋生離死别，仿佛已是上輩子的事兒，&ldquo别來無恙！&rdquo &ldquo你我皆無恙，甚好！甚好！&rdquo &ldquo說話不用酸了，我都是當媽的人了。
&rdquo安娜直接沖了李隆盛一句，看着浦東一側的黃浦江水拍岸，&ldquo你不會不知道吧？&rdquo &ldquo略知一二。
&rdquo &ldquo你呢？&rdquo歐陽安娜眯起雙眼，看着陽光下李隆盛的面孔，想起當年在紐約曼哈頓，中國外交代表團的招待舞會上，跟這個玉樹臨風的男人跳過一場華爾茲。
&ldquo昨天剛到上海，前些日子在英國劍橋。
&rdquo李隆盛的笑容沒變，隻是臉上多了幾道歲月痕迹，&ldquo我是這家工廠的首席科學家，我還有些工廠股份呢，這次回來要做個新實驗。
&rdquo 安娜不再繞彎子了：&ldquo這家工廠的主人是不是秦北洋？&rdquo &ldquo你果真還是問到了&hellip&hellip不錯！&rdquo看到歐陽安娜的眼神微微一顫，李隆盛追問一句，&ldquo你還想要見他嗎？&rdquo &ldquo不，見他做什麼？我和他早就沒有瓜葛了，如今我是齊遠山的夫人。
&rdquo &ldquo安娜，這可不是你的真心話。
&rdquo李隆盛看人的眼睛果然毒辣，&ldquo我帶你去見幾個老朋友吧。
&rdquo 歐陽安娜何等聰明，她已猜到會見到誰了。
李隆盛領着她來到墨者天工的辦公樓，在總經理辦公室裡，安娜先是見到錢科工廠的總經理，湖州錢氏傳人，也是中國第一代的飛行器工程師。
接着是風流倜傥的意大利人朱塞佩卡普羅尼，他已在上海紮根，一心要造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飛行器。
當年在巴黎，他還想要對安娜一親芳澤，結果被她抽過一馬鞭。
如今再見到這位意大利飛行英雄，安娜大大方方地還以西洋禮儀，與卡普羅尼握手擁抱。
最後一位，年紀與安娜相仿，穿着白西服，梳着油光锃亮的頭路，赫然是鄂爾多斯多羅小郡王帖木兒。
他跟歐陽安娜可是北大曆史系的同班同學，多年不見，分外唏噓。
小郡王已猜到安娜為何而來，尴尬地咳嗽兩下說：&ldquo我已好幾年沒見過秦北洋了，上一回還是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