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風口 野人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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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是轉天下午兩點發車,我們激動得一夜沒睡,我問胖子咱們總共還剩下多少錢,胖子數了數說還剩下一百五,這點錢也就夠回來的路費和夥食費。

     我一想這不行啊,咱們十幾年沒回去了,空着兩手去見鄉親們,太不合适了,得想辦法弄點錢給鄉親們買點禮物才是。

     胖子說幹脆把我這塊玉賣了換個千八百的。

     我說你還是留着吧,你他娘的别總惦記着你爹留給你的那點東西,賣出去可就拿不回來了,别到時候把腸子悔青了。

     最後我找出了一點值錢的東西,我們身上有塊鷹歌牌機械表,是我當上連長時我爹給我買的,屬于限量供應的限量版,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得到,在當時市面上能值二百多塊錢。

    我去潘家園把表賣給了大金牙,這孫子什麼都收,一聽說我們要去内蒙動手,還贊助了我們一百塊錢,并約定我們找到的東西,由他來聯絡買主。

     八十年代,三百塊錢足夠普通家庭過兩三個月的奢侈生活,是一筆很可觀的錢。

    用這三百多塊錢,我買了不少吃的東西,都是蜜餞、奶糖、罐頭、巧克力、茶葉之類的,這些在山裡是吃不到的,剩下的錢在黑市全換成了全國糧票。

     兩天兩夜的路程在充滿期待的心情中顯得有些漫長,到了站之後還要坐一天的拖拉機,然後再走一天一夜的山路。

     我們倆進山之後走了不到一天就再也走不動了,攜帶的東西太沉了,每人都要負重一百多斤,我咬咬牙還能堅持,胖子是真不行了,坐在大樹底下喘着粗氣,連話都說不出來。

     多虧碰上了從屯子裡出來辦事的會計,我們插隊時他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成天跟我們屁股後頭玩,一口一聲地管我們叫“哥”。

     會計一看我們這麼多行李,趕緊又跑回村裡,叫了幾個人牽着毛驢來接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我們都認識,還有兩個十二三歲的丫頭,是我離開以後才出生的,她們都管我叫“叔”,我聽着就别提多别扭了。

     我問會計:“怎麼屯子裡沒見年輕的男人們?” 會計回答說:“屯子裡的勞力們都跟考古隊幹活去了。

    那不是七六年唐山大地震嗎,雖然跟俺們這旮離得十萬八千裡,但是跟俺們這旮屬于一條地震帶,這一地震把喇嘛溝牛心山整個給震裂了,裡面有座整的跟宮殿似的大墓,俺們屯子裡好些膽大的都進去搬東西。

    那家夥,好東西老鼻子去了。

    結果不知咋整的,驚動了縣政府,考古隊跟着就來了。

    說這是大遼蕭太後的陵寝,還把大夥家裡的好東西全給整走了,一件都沒留下。

    然後考古隊的跟牛心山那旮旯也不整啥,好像是說那山下面還有好多好東西可挖,把屯子裡的勞力們都雇去幹活了,一個勞力管吃管喝一天還給三塊錢。

    這不都整好幾年了,也沒整利索,不少人還擱那幹活呢。

    ” 我跟胖子一聽這話差點沒吐血,真是敢上我們哥兒倆燒香,連佛爺都掉腚。

     不過也沒辦法,總不能去跟考古隊文物局那些公家人搶地盤吧。

    既然來了,玩幾天再說,回頭想辦法再找别的地方,反正大型古墓又不是隻有牛心山那一座。

     快進屯子的時候,得到消息的鄉親們都在門口等着,大夥都擁了過來,問長問短的,燕子領着自己的女兒哭着對我們說:“哎呀,老胡胖子,你們可想死俺們了,怎麼一走這麼多年一點音信都沒有呢?”燕子她爹把我們倆緊緊抱住:“你們兩個小兔崽子,一走就沒影兒了,這回不住個兩三年,誰都不許走。

    ” 我跟胖子全哭了,胖子在這住了六七年,我隻住了一年,但是山裡人樸實,你在這住過,他們就永遠拿你當親人一樣對待。

    這裡還是以前那樣,一點都沒變,沒有電,沒有公路,不少人一輩子沒見過電燈。

    我心裡越想越難過,琢磨着等有了錢,一定得給鄉親們修條公路,可是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有錢呢。

     這時村裡的老支書被人攙扶着也走了過來,還沒到跟前就大聲說:“主席的娃們又回來了?主席他老人家現在還好嗎?文化大革命整得咋樣了?” 我聽着都納悶兒,主席他老人家現在好不好,我上哪知道去。

    我趕到前邊扶着老支書的胳膊說:“他老人家好着呢,天天都躺在紀念館裡,大夥誰想他了,買張票就能進去看看他老人家。

    噢,對了,文化大革命早結束了,現在小平同志正領着咱大夥整改革開放這一塊呢。

    ” 老支書好像沒聽見我說什麼,扯着脖子大聲問:“啥?小明同志是整啥的?” 燕子在旁邊告訴我:“你别聽他說了,也不知道咋整的,他七三年就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