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園圖-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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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也為柳相公薄情之不幸。

    哭了三日三夜。

     “誰知柳相公三日後竟到了我身邊!他摸到花塔寺邊我那恩主的别館時,已氣喘哽窒,大汗如雨,臉色蒼白。

    我忙與他服了解藥,已無濟于事,漸漸一絲兩氣,命脈交關。

     “他說這回來廣州故意回避衆目,隻帶了蘇主事一名親随。

    又窮酸穿扮,不住官驿。

    誰知路上山阻水隔,多耽擱了幾日。

    到廣州後又忙着先去拜訪幾個大食熟友。

    趕到我身邊時,遲到三天——前前後後三十三天。

     “不消半個時辰,他便死在我的懷裡。

    臉上那麼平靜,那麼深情。

    他并不知毒酒發作,還以為是路途蹭蹬,染上時疾。

    至死未悟,撇下我獨個奔赴泉台。

    ——這話片片真灼還乞喬都尉俯鑒微情。

    ” 喬泰聽到這裡,漸漸耳熱眼跳,坐立不甯,乃覺此事不妄。

    ——“鐵怕落爐,人怕落套。

    ”隻罵珠木奴糊塗,女人心機,害人誤已。

     “我百計無奈,人死在别館内,屍身如何藏匿?又是朝廷高官,一旦洩漏,性命不保。

    隻得恬着臉面去恩主面前認錯,求他設法救我。

    ——誰知恩主聽了,并不怪罪,隻是淡淡一笑,答允由他一手處置善後。

    我又道随柳相公來廣州的還有一名親随蘇主事。

    恩主問那個蘇主事可知悉我與欽差的勾搭。

    我道或許不知。

    恩主叫我放心,蘇主事即便知道,也不讓他翻起大浪。

    ” 喬泰略有省悟,正要問話。

    珠木奴又親呢道:“喬都尉,我頭裡求你偷偷攜我去京師,也是想脫逸恩主羁囚,自在高飛。

    我在廣州終難逃出他的掌心。

    ——如今否極泰來,原來柳相公是朝廷欽犯,難怪第二回來廣州,一路遮閃,躲避衆目,窮酸裝扮。

    等我領了懸賞,一齊回京師做夫妻吧。

    ” 喬泰聽罷,不由一陣寒噤。

    如掉入冰桶裡,遍體冷麻,寒顫不已。

    面對着這頭落入陷阱的小鹿,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珠木奴對他如此用情,又如此糊塗單純。

    他仿佛看到京師法場的陰影,看到這頭小鹿披發枷号,被劊子手們肢解,滿身是血。

    ——他應該救她,柳大人自堕情網,罪咎在已。

    水上女子曆來規矩雖殘忍,但也是專治背恩負義的良方。

    如今京師大局已定,柳大人已是廢人,何必還為他墊此風流孽債。

     喬泰正胡思亂想間,珠木奴已緊緊摟定了他,陶醉在歡娛欣悅中。

    忽然她一聲慘叫,搖晃了兩下,摟住喬泰的雙臂松馳了,一對美麗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喬泰。

    口唇抽搐,鮮血從口中湧出,漸漸癱軟下來。

     喬泰大驚,伸手一摸。

    一支短镖已射入珠木奴後背,隻露出三條沾血的彩羽。

    等他明白過來什麼事時,禁不住潛然下淚。

    心中七颠八倒,夢絲難理。

     窗外阒寂一片,朝暾正照在懷聖寺的光塔頂上,禮拜殿的頌禱聲早已沒有了。

     喬泰拔出短镖,将珠木奴屍身安放在床上。

    輕輕鎖了房門,走下樓去。

     回到都督府衙門,喬泰含悲将珠木奴的故事告訴了狄公,狄公不禁感歎良久。

     “可惜晚了一步,我還沒來得及問她的恩主是誰。

    ”喬泰懊喪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