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漆屏-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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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對小弟最大的幫助了。

    現在,我不能不告訴你,殺死拙荊的正是我自己!” “你為什麼要殺死尊夫人?”狄公暗吃一驚。

     滕侃往太師椅後靠了一靠,沮喪地說:“要回答這個問題須從七十多年前的往事說起。

    ” “看你年紀尚不到四十,尊夫人可能也隻是廿五上下,為何要說七十年前的事呢?” 滕侃矜持地點點頭,說道:“年兄留心軍事的話,總會聽說過滕國堯的名字吧。

    ” “滕國堯?”狄公緊皺了眉頭,想了一想,答道,“嗯,象是有個将軍名叫滕國堯的,很是骁勇善戰。

    太宗皇帝讨平西戎的一次大戰中,他沖鋒陷陣,威名大震,朝廷很是嘉獎。

    但班師回朝時,他卻突然退了軍職,因為是……”狄公突然停了下來,吃驚地看了滕侃一眼,“老天,那滕将軍莫不就是你的祖父吧?” 滕侃點點頭。

     “他是我的祖父。

    允許我簡略地再說一下你剛才待說而未說出口來的話。

    他所以突然退職是因為他在一時精神狂亂下,把他的一位親密的副将殺了。

    盡管後來朝廷赦他無罪,但他當時必須辭去将軍之職。

    ” 書齋裡寂靜無聲。

    半晌,滕侃又開了口:“我的父親始終是一個健康正常的人。

    我萬萬沒有想到我祖父的這個病有隔代遺傳的可能!八年前,我和銀蓮結了婚,婚後我們相敬如賓,非常幸福,彼此間推心置腹,矢忠不渝。

    我不喜交際多半還是由于銀蓮待我太好的緣故,我認為象我們這般的恩愛夫妻世間不多。

    七年前有一天,銀蓮發現我失去了知覺,躺在地闆上,她急忙把我扶到床上。

    我恢複知覺時,卻有些奇怪的記憶在我心頭掠過。

    我似乎從未感到如此興奮過,雖猶豫了一陣,我還是把那些猶如夢幻的奇怪的記憶告訴了銀蓮。

    原來我失去知覺時,我夢見自己親手殘忍地殺了一個人,并對此感到揚揚得意。

    我意識到遺傳性的災禍已經降臨到我的頭上,祖父的幽靈時時出現攪亂我平靜的心。

    我坦白地告訴銀蓮,我已經得了這個可怕的病了,她卻這樣年輕美麗,她不能繼續與一個瘋子生活在一起。

    我考慮到對她的責他就想寫封體書給她,盡快安排與她離婚。

    ” 說到這裡,滕侃雙手掩面,悲聲哽咽。

    狄公深表同情地望着眼前這個心靈受到嚴重創傷的人。

    滕侃控制住自己的激動情緒後,又繼續講下去:“銀蓮堅決拒絕離婚,她說她永遠不會離開我,她不能抛棄我,況且我得了這個倒黴的病。

    她說我真是染上了這個病,仍将仔細服侍我,使我不緻發生任何意外。

    同時,她又竭力否認隔代遺傳的說法。

    她說她要盡一個妻子的責任,我一旦休了她,她就自殺。

    最後我隻得讓步了,你知道當時我的心裡有多麼痛苦。

    我們沒有孩子,也決定不要孩子了。

    兩個人從此就對月賞花,吟詩作對,互相唱酬了此一生。

    你如果也看出我有點甘居寂寞的話,恐怕也會理解是什麼原因的。

    ” 狄公默默地點了點頭。

    聽了他的這位不幸的同行如此一番傷心的話,他還有什麼可以說的呢? 滕侃繼續說道:“四年前,我第二次發病,兩年後,又發了第三次。

    在第三次犯病時,我處于暴躁狂怒的不正常狀态中。

    銀蓮不得不用湯藥來灌我,生怕我出什麼可怕的意外。

    她對我的忠貞不渝是我唯一的安慰。

    我的病時犯時好,她常為之心事沉重。

    後來,就是上個月,發生了一起奇異的事。

    這件事使我失去了這種最後的安慰,陷入了絕望的境地。

    ” 滕侃停了停,用手指着那四扇高大的朱紅漆屏說道:“就是它把我的人生希望全粉碎了,我從此走散了魂魄,再也振作不起來了。

    ” 他轉過身來,凝視着這四扇漆屏,半晌無言。

    閃爍不定的燭火照在雕镂精細的漆屏上發出奇妙的光輝。

     滕侃閉了一會眼睛,以一種異常平靜的聲調說:“年兄請來先把這四扇漆屏仔細看了,我再與你講述一遍這漆屏的故事。

    這故事的内容我在睡夢中都能夠背得出來。

    ” 狄公站了起來,走到那漆屏前細細觀賞。

    見這漆屏共有四扇,每一扇上都雕刻着一幅精緻的圖畫。

    畫面上鑲嵌着金銀。

    翠玉、珍珠、瑪瑙,無疑是一件珍貴的古董。

     滕侃的聲音變了,仿佛是一個陌生人在講故事:“這四扇屏風和其他的屏風一樣刻畫着一年四季。

    左邊第一扇的景色正是春天。

    一位年輕的書生在一棵虬蟠古松下伏案瞌睡。

    他的書童正在一旁為他煮茶。

    書生夢見四位風流窈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