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述根由大禅師收徒 隐姓氏張義士訪

關燈
行住家的事,遊到那裡是那裡,在何處死了,便在何處掩埋。

    你此去但一心伺候師傅,不可想念我。

    我若有緣遊到湖南,必來紅蓮寺瞧你。

    你會着你師兄張文祥的時候,說我問候他,他的境遇,我因與他隻有一面之緣,不得而知。

    不過我十分佩服他是好漢,也十分愛惜他這個好漢。

    師傅說他騎虎不能下背,自是實在情形。

    但是我有一句話奉送他,就是勸他得好休時便好休,綠林隻是好漢暫時存身之地,不是終生立足之區。

    他既是得高師,出家豈非跳下虎背的第一妙法?”楊從化流淚說道:“爹爹的話,孩兒牢記在心,遇見師兄便說。

    ”楊幻又拜托了無垢一番,無垢才帶着楊從化作辭去了。

    楊幻從此單獨一個人,遊蹤無定。

    不知遊了多少年,何時死于何地,正應了那句不知所終的老話了。

     于今且說楊從化跟着無垢和尚,一路并不耽擱的回到紅蓮寺。

    這時紅蓮寺裡,已有十來個和尚,都是無垢和尚的徒弟。

    寺裡雖一般的供奉了佛像,隻是并不開放給俗人燒香禮拜。

    無垢和尚在寺裡的時候,每日由無垢率領着衆和尚做幾次照例的功課。

    一到夜間關閉了山門,無垢便督率着衆和尚練習武藝。

    楊從化聰明出衆,武藝本來在衆和尚之上,無垢更特别的喜愛他,盡自己的能耐傳給他。

    楊從化一因沒有六親眷屬,心無挂礙;二因年輕沒有損友引誘他入邪途,除學做佛堂功課以外,能專心一志的練習武藝。

    無垢在衆徒弟中,獨喜愛楊從化,也隻最信用楊從化。

    寺中有許多内容,衆和尚所不知道的,楊從化無不知道。

     原來這紅蓮寺,表面雖是無垢募化十方得來的銀錢,蓋造這一所寺院做淨修之所的。

    實在就是張文祥拿出錢來,由無垢經手蓋造這寺院,為他自己将來下台地步的,所以泥木匠都從四川雇來,暗室機關造得異常巧妙,非深知内幕情形,不但在房裡房外部尋不出一點兒可疑的破綻來。

    盡管動手将這一座寺院拆毀,夷為平地,也不會顯出可疑的地方。

    是這般建造紅蓮寺的主意,果然不是無垢和尚想出來的,也不是他徒弟張文祥想出來的,這其中還有一個才高八鬥、足智多謀的人物在内。

    這人是張文祥的把兄,姓鄭,單名一個時字。

    講到張文祥的事,因為有刺殺馬心儀那樁驚天動地的大案,前人筆記上很有不少的記載,并有編為小說的,更有編為戲劇的。

    不過那案在當時,因有許多忌諱,不但做筆記、編小說戲劇的得不着實情,就得着了實情,也不敢照實做出來、編出來。

    便是當時奉旨同審理張文祥的人,除了刑部尚書鄭敦謹而外,所知道的供詞情節,也都是曾國藩一手遮天捏造出來的,與事實完全不對。

    在下因調查紅蓮寺的來由出處,找着鄭敦謹的女婿,為當日在屏風後竊聽張文祥供詞的人,才探得了一個究竟,這種情節不照實記出來,一則湮沒了可惜,二則在下這部義俠傳,非有這一段情兇加進去,荒唐詭怪的紅蓮寺,未免太沒來由。

    因此盡管是婦孺皆知的張文祥刺馬故事,也得不憚詞費,依據在下所探得的,從頭至尾寫出來,替屈死專制淫鹹下的英雄出一出氣。

     閑話少說,且說揚從化到紅蓮寺有了半年,與聞了無垢和尚與張文祥的一切秘密。

    這夜已在二更過後了,楊從化在夢中被人推醒。

    張眼看時,還仿佛認得出是幾年前在河南原籍和自己交手的趙一。

    心裡早已明白就是大師兄張文祥,并非真個姓趙行一。

    連忙翻身起來,正待稱呼他一聲大師兄,張文祥已笑着開口說道:“楊公子久違了,還認識我趙一麼?”楊從化已下地對張文祥叩頭行禮,口稱大師兄道:“自從來此半年,無一日不想念大師兄?”慌得張文祥連忙陪禮,笑道:“楊公子為何稱我趙一為大師兄?”楊從化正色道:“還在這裡楊公子楊公子,我真不敢和大師兄說話了。

    那年自大師兄走後,我和家父都疑心趙一不是真姓名,不過憑空想不到是大師兄罷了。

    所以我和家父在陝西初遇師傅的時候,師傅一提到大師兄曾去我家的話,我便知道大師兄必就是那個假趙了。

    ” 張文祥道:“我那時連對你說幾句後會有期,你不覺着我是有意麼?”楊從化道:“那時雖不知道是甚麼用意,但已覺得說那話的語氣和神情,都不象平常臨别時照例說出來的套話。

    ”張文祥笑道:“可見得凡事皆由前定,我若在那時向你和老伯直說,要引你到紅蓮寺來,拜我師傅做徒弟,十有九是辦不到的。

    因為那時的機緣還不曾成熟,雪門祖師在三年前,早算就下楊老伯必有在家鄉不能居住的一日,所以直待你随楊老伯遊到了陝西,師傅才來相見。

    ”楊從化想起自己父親吩咐轉述的話,即将那夜在船上楊幻與無垢和尚談論張文祥的話,及次日臨行所吩咐的話,都很委婉的說了。

     張文祥聽罷;就窗眼裡向天空恭恭敬敬的作了三個揖道:“楊老伯愛我的厚意,我應銘心刻骨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