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張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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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計算,他的人生才剛好過半,還有三十五年的大好時光在等着他呢。

    不能把三十五年的大好時光耗在家裡。

    為了這個家,他已經鞠躬盡瘁,連雙目失明的補償金都貢獻給了家裡。

    作為一具活着的“屍首”,他不應當再為這個家犧牲什麼了。

    他是一個新生的人,他要在黑暗的世界裡茁壯成長。

     張一光來到了徐州,學的是推拿。

    說到底,推拿并不難,力氣活罷了。

    相對于一個井下作業了十六年的壯勞力來說,這活兒輕松了。

    安全,穩當,還能有說有笑。

    張一光為自己的抉擇倍感慶幸。

    一年之後,張一光成功地完成了他的人生大轉變,由一個殘疾的礦工變成了一個健全的推拿師。

    當然,如果想掙錢,他還必須擁有他的資質證書。

    這不難。

    一百一十三個兄弟死在一起難不難?難。

    太難了,這麼難的事情煤礦都做到了。

    一張資質證書怎麼能難倒張一光?張一光隻用了四百元人民币和一盒“貢品紅杉樹”香煙就把資質證書辦妥了。

    辦好資質證書的張一光來到了大街上,香煙盒裡還有剩下的最後一根香煙。

    他點起了香煙,一陣咳嗽過後,張一光突然想起來了,這可是好煙,這可是“貢品”香煙哪——曆朝曆代的皇上一定都是吸煙的吧,要不然這香煙怎麼可能叫做“貢品”呢?他把最後的這一根香煙抽完了,他是以皇上的心态抽完這支香煙的,老實說,味道不怎麼樣。

    但是,再不怎麼樣,他張一光也算當了一回皇上了。

    當皇上就是這麼容易麼?就這麼容易。

     張一光把煙盒團在了手裡,丢在了馬路上。

    他買了一張火車票,去了南京。

    那是往昔的京城,絕對的金粉之地。

    張一光在火車上摩拳擦掌了,十隻手指頭都炯炯有神。

    張一光意識到它們早已經對着他渴望的生活虎視眈眈了。

     在南京,張一光拿起第一個月的工資就摸進了洗頭房。

    他要當他的皇上。

    他要用他掙來的錢找“他的”女人。

    喜歡誰就是誰。

    張一光幾乎在第一時間就真真切切地愛上了嫖。

    他沒有嫖,他隻是在“翻牌子”。

     “愛妃!愛妃唉——” 小姐笑死了。

    連外面的小姐都笑了。

    小姐們再也料不到這個看不見的家夥原來如此有趣。

    人家是皇上呢。

    你聽聽人家在付賬的時候是怎麼說的,張一光說:“賞!” 張一光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洗頭房,三四回下來,張一光感覺出來了,他的内心發生了相當大的變化,他不再“悶”着了,他再也不“悶騷”了,比做礦工的那會兒還要活潑和開朗。

    張一光是記得的,他做礦工的那會兒是多麼的苦悶,一心向往着“那個”地方。

    可向往歸向往,張一光從來都沒有去過,他舍不得。

    那可是要花錢的。

    他的家裡頭還有一雙沒有勞動能力的父母呢,他的家裡頭還有一對要上學的兒女呢。

    張一光隻能憋着。

    憋得久了,夜裡頭就老是放空炮(夢遺)。

    張一光慚愧了。

    兄弟們望着他一塌糊塗的床單,取笑他,給他取了一個十分刻毒的綽号:地對空導彈,簡稱“地對空”。

    現在,回過頭來想想,他這個“地對空”真的是毫無意義了,他隻是一頭豬。

    對他的老婆來說,他是一隻被骟了的公豬,對他的礦主來說,他是一隻沒有被骟的公豬——等放完了空炮,他就連皮帶肉一起被賣出去了,所謂的補償金,不就是最後的那麼一點皮肉價麼。

     多虧了張一光的眼瞎了。

    眼睛好好的,他什麼也沒有看見;眼一瞎,他這個農家子弟卻把什麼都看清了,他哪裡是“地對空”,他是皇上。

     多麼值得慶幸啊!在瓦斯爆炸的時候,飛來的石頭隻是刮去了他的眼睛,而不是他的命根子。

    如果他失去的是命根子而不是眼睛,他這個皇上還當得成麼?當不成了。

     張一光在推拿中心加倍地努力。

    道理很簡單,做得多,他就掙得多,掙得多,他就嫖得多。

    張一光在洗頭房一樣加倍地努力,道理同樣很簡單,在嫖這個問題上,他有他的硬指标,張一光必須嫖滿八十一個女人。

    書上說過的,每一個皇上都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總共是八十一個。

    等他嫖滿了八十一個女人,他就是皇上,起碼也是個業餘皇上。

     “愛妃!愛妃唉——” 嚴格地說,在大部分情況下,張一光對井下的恐懼已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