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迷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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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關于生活的思索,就在這沒有結論的狀态下結束了。

     這天晚上,紀小佩失眠了。

     在父母親面前,她也無法展露自己。

    自從父親那番深思熟慮的談話以後,她一直把自己緊緊包裹着。

     她已經成功地讓父親和母親相信她理解了生活,理解了父親的話;同時,她也讓他們相信她和金超的感情很好,她在全力支持他的事業……父親誇獎了她。

    父親了解到金超目前的狀況以後,贊賞地說他前途無量。

    當時他們正坐在客廳裡,紀小佩有機會凝神看着日漸蒼老的父親,心裡竟有了一種酸楚的滋味。

     駱丹看出小佩心裡有事,臨睡前到女兒房間來說一會話。

    紀小佩正躺在床上看書。

    母親進來,她把書放下,坐起身來。

     “媽。

    ”她說。

     駱丹坐在她身邊,直截了當地問:“你們是不是鬧别扭了?” “沒有。

    ”小佩強調的語氣恰恰說明母親推斷正确。

     “倆人在一塊兒過日子,難免磕磕碰碰,遇到事,你就順着他,别老像在我面前那樣任性……還有,别瞎想,好多事情其實都是瞎想壞的。

    ” 小佩笑了:“誰瞎想了?” 她們聊了很多,主要是母親在從一個女人的角度談她的人生經驗。

     “所以,我跟你說,雖然我盼着你回家來,但是周末,你最好還是和金超呆在一起……男人很在乎這個,他們希望你守着他。

    ” 紀小佩看看母親,說:“我知道。

    ” 實際上,整整一個晚上,她并沒有向母親說出她的真實處境,母親也絲毫不了解她和金超的情感狀态。

    一種無形的東西阻隔着她說出那一切。

     駱丹也看出了這一點。

     臨走的時候,已經對女兒的生活失去了解的駱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小佩,活着很不容易呢。

    ”這是她對剛才說的那些有關自己的故事的一個總結。

     紀小佩懂事地笑着說:“我知道。

    ” 門在母親身後剛一關上,小佩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趴到床上,任由淚水從眼睛裡滾出來……那時候,周肇基寫給她的信件就在她貼身的口袋裡。

    那不是情書,那隻是一封談學術問題的信件,但是她把它放在貼身的口袋裡。

    她不知道該怎樣看待它。

     早晨,金超從夢中醒來,太陽已經升起老高了。

    洗臉的時候,他腦子裡又閃現出了那個讓他感到震驚的字眼。

    他朝鏡子裡看着自己,問道:“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随後他又做了一個痛苦的表情,搖搖頭,說:“不,不到萬不得已……” “奧迪”車已經等在樓下了。

     上了車,他就眯住了眼睛。

     現在,小佩穿過這座城市到中國文化大學去了。

    一雙無情的手掄着那兩個字,無情地敲打着他的心靈,他感受到痛苦的震動。

    他恨那雙手,但是他不知道怎樣制止它。

     ………… 死亡是一個沉重的字眼,這是一種述說,一種事實的确認,一種赤裸裸的提醒。

    人的死亡引起的是活着的人的驚悸和哀痛,事物的死亡引起的卻往往是人沉靜的思索。

    愛情從名分上來說,應當屬于某種事物,但是它的死亡引起的除了思索之外,還有當事者持續不斷的内心責問,對自己、對對方、對世界的責問。

    金超和紀小佩目前就處在這種狀态。

    他們都知道他們的愛情死亡了。

     他們竭力不去看它,盡管他們都強烈意識到它那蒼白的屍身橫亘在他們中間。

    他們低着頭在想一些永遠想不透的問題:它怎麼就會死亡呢?那初吻時的激情呢?那驚心動魄的肉體和精神的甜蜜顫栗呢?都消散了麼?如果它是一個機體,那麼它是什麼時候染上疾患的呢?當初都有哪些病狀?誰應當擔負看護它的責任?它為什麼沒有得到及時救治? 它死了。

    難道死亡是它惟一的結局麼?!他們像守靈一樣守着它,不再谛聽生活的音響,不再看世界上任何積極有用的東西。

     又過了三個月痛苦不堪的日子,在整整一周誰也不理誰之後,在一個星期天的晚上,金超突然沖進紀小佩的卧室,抖着手裡的一打信紙,臉色蒼白地問紀小佩:“周肇基是誰?!他為什麼給你寫這樣的信?為什麼?!” 紀小佩當時正靠在床上看書——周肇基的書。

     紀小佩已經知道金超到學校撬了她的辦公桌,拿到了那些信——這使得她極為驚愕,這種沒有教養的行為對于她的傷害,使她對他的最後期待化為泡影。

     那些信沒有什麼不正當男女關系中的暧昧話語,全部是對曆史與現實問題的學術讨論。

    紀小佩最擔心的是金超把這些信件交給有關部門,從而給周肇基帶來危險——畢竟,有很多話題還不是可以公開讨論的。

    金超以這種方式發作這件事情,并不是最壞的。

    紀小佩臉上沒有絲毫驚愕的表情,頭都沒有擡,也沒說話,繼續看書。

     在紀小佩超常的冷靜面前,金超完全失去控制,把那些信撕成碎片,然後撲向紀小佩,把她手裡的書奪過來。

    他竟然有時間看了一下書的封面,當他又一次看到那個可惡的名字的時候,一種無名的怒火燒得他完全失去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