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陰郁的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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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半正。

    維南德斯一家子首先來到。

    在範哈塞爾特旅館的跳舞廳裡,他們發現有三個人等着,各自站着,默不作聲地在想心事。

    杜克洛神經質地從房間的這一頭走到另一頭,走來走去;利文斯坐在一張椅子上,臉色陰沉、凝固;最後,是梅格雷,叼着煙鬥,靠在鋼琴上。

     隻有一盞電燈,高高地挂在頭頂上,射出暗淡而不充足的亮光,可是似乎沒有人想到去開亮其他的燈。

    那些倚子仍然堆在房間的一頭,隻是梅格雷拿了幾張,排成一排,這是打算用來作為演講會上的前排椅子的。

     空講台上放着一張椅子和一張桌子,桌子上鋪着綠布。

     維南德斯一家子穿着他們禮拜天穿的最好的衣服。

    他們不折不扣地按照指示辦事,把兩個孩子帶來了。

    不難猜測,他們匆匆忙忙地吃罷晚飯,就趕緊來了,餐室裡亂攤着餐具。

     維南德斯先生走進房間,就脫掉鞋子,看看周圍,要找一個人談談。

    他向教授挪了一步,可是考慮了一下,不走過去了。

    最後,他把他的一家人帶到一個角落裡,他們都默不作聲地站在那兒。

    他的領子,對他來說,太高了,他的領帶歪了。

     接着來的是科内利于斯·巴倫斯,臉色蒼白,神情煩躁,看來好像一丁點兒事情就會吓得他逃命似的。

    他跟維南德斯一樣,也想找個人待在一起,可是沒有人給他一點兒鼓勵,他隻得側着身子慢騰騰地走到房間後部,靠那堆倚子站着。

     奧斯廷被皮伊佩卡姆普帶進來,用心情沉重的、銳利的眼光望了梅格雷一眼。

    在他後面是波平加太太,接下來是阿内伊,她步子輕快地走進來,停了一下,接着徑直向那排椅子走去。

     梅格雷向皮伊佩卡姆普轉過身去。

     “你可以去把貝徹領下來了。

    安排一個人照看利文斯和奧斯廷。

    案子發生的那夜,他們不在這兒,咱們得待會兒才要他們。

    他們還是坐在後面的好。

    ” 貝徹腼腆地走進房間,顯出一副極不自在的模樣,可是一看到阿内伊和波平加太太,那就足以使她抖擻起精神來了。

    她的整個身子變得直挺挺的,頭微微一仰。

     停頓。

    沒有人說話。

    事實上,簡直好像沒有人在透氣似的。

    氣氛一點兒也不緊張或者富于戲劇性。

    一點也不。

    說凄慘倒比較接近真相。

     一群憂郁的人待在一個大房間裡,在照不到角落裡的暗淡的燈光下,默不作聲。

     需要費好大的工夫才能承認,僅僅幾天前,德爾夫齊爾所有的著名人士都來到過這兒。

    他們掏錢購買坐在那些現在堆着的椅子上的權利。

    他們穿着最好的衣服,态度端莊地走進來,擺出一副裝模作樣的架式,微笑,鞠躬,握手,坐下,等讓·杜克洛在講台上一出現,就熱烈地鼓掌。

     今夜好像是把望遠鏡颠倒過來看同樣的場面。

     人人都等着。

    沒有一個人的心裡有一點兒數,要發生什麼事情。

    然而大多數人的臉上流露的不是焦急和痛苦。

    臉上是悶悶不樂的神情,絲毫沒有智慧的光芒。

    人人都沉着臉,不是由于感情,而是由于沒精打采。

    那燈光使每個人的皮膚都變成灰色。

    甚至貝徹也顯得遲鈍和難看。

     這場活動并沒有給人留下任何印象,甚至可笑的印象也沒有。

    一夥糟糕透頂的演員的一場表演拙劣、半心半意的預演! 外面,人們默不作聲地一群群聚在一起。

    在下午快過去的時侯,消息在這個城市裡傳得沸沸揚揚了:範·哈塞爾特旅館裡将要發生一件事情。

     當然,沒有人想像到裡面的景象這麼沒有浪漫的氣息。

     最後,梅格雷移動身子,轉向波平加太太。

     “勞駕你坐在幾天前那一夜坐過的老位子上,好不好?” 幾個鐘頭以前,她激動得悲慘異常。

    現在沒有留下絲毫痕迹。

    她顯得老了一些。

    她的大衣做工糟透了,一個肩膀看上去比另一個闊。

    别人沒法不注意她那雙大腳,還有一隻耳朵下面有個疤。

     阿内伊的模樣更糟。

    她的相貌從來沒有這麼不端正過。

    她的衣服簡直可笑,甚至顯得有點兒寒碜。

     波平加太太坐在前排正中央的位子上——榮譽席。

    上次,她在那兒坐過,整個德爾夫齊爾都在她後面,她當時得意得臉都紅了。

     “誰坐在你旁邊?” “教練船的船長。

    ” “另一邊呢?” “維南德斯先生。

    ” 維南德斯被要求入座。

    他大衣也沒有脫。

    他尴尬地坐下來,沒法不同任何人的眼光接觸。

     “維南德斯太太呢?” “在這一排盡頭,因為帶着兩個孩子。

    ” “貝徹?” 那個姑娘不等波平加太太回答,就坐在她的位子上了。

    她和阿内伊隔開一個位子,她們中間的那個位子是孔拉德·波平加坐的。

     皮伊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