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汪吉湟的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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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劇院門口的兩邊,二三十位代表或蹲或站着在說話。

    鎮中心小學的女代表程老師說:汪雞換是個人才,才當了不到一月的代鎮長,就做成了常人難以辦到的事情。

    他是個稱職的鎮長啊! 一 …… 汪雞換最後一次給汪四全羊館送來了羊肉。

     過去他總是親自動手幹,今天他讓手下人幹,自個兒倒背着手在鎮上的國道邊上擺起了八字步兒。

     你說日怪不日怪。

    他一邊軋着馬路一邊自言自語:今天怎麼越看越覺謀着這街道沒有從前齊整了呢?他想,過去是養羊專業戶,不關心國家大事,你鎮上的街道整不整齊,管球我屁事?今天這是怎麼了,鹹吃蘿蔔淡操心! 三天前,鎮黨委、鎮政府派人來給他談話,說汪雞換養羊緻富不忘衆鄉親,在他的帶動下,鎮上的養羊業一躍而居全縣第一。

    為了表彰他的業績,決定提拔他為鎮上的科技副鎮長。

    聽到這話,汪雞換很驚訝。

    大概是祖墳上冒熱氣了吧,汪家祖祖輩輩沒有人做過個官,從天上突然掉下個官來,哪還有不當的道理?這樣一想,一個農民一步登天當鎮長也就順理成章了。

    他說了兩個字:能行。

     新調來的于代鎮長也親自給他談了話:小汪呀,你先幹着,幹出些成績來,鎮上就給你轉正、轉戶口。

    到那時你就和我們一樣是國家幹部了……這是件大事,還沒有給珍珍娘倆說過呢,今天就去說給她們吧。

    他這樣想着,繼續在平展展的國道上溜哒着,不管東來西去呼嘯而過的大車小車,隻是認真地瞅着路兩邊的鋪面。

     是鎮上規劃欠妥呢還是有别的原因,這路邊的鋪面像雁翅膀形狀,參差不齊,最裡邊的舊鋪面最多,都離公路有二十幾步的樣子。

    可日怪的是新修的、很闊氣的鋪面卻堂而皇之的擺在了離國道邊邊不遠的地方,耽誤了後邊商戶的生意不說,給人的印象是這個鎮子太爛髒,亂七八糟,着實子沒個看相。

    你看那汪四狗的汪四全羊館,居然擺在了國道邊邊上。

     一次他給汪四狗的全羊館送羊肉,拖拉機連個停的地方都沒有,就罵汪四狗:四狗!你真真個個死狗一條,再往前蓋一哈(下),不蓋到路上幹啥哩?汪四狗笑罵道:你說卡(說一下),這驢孫,你一個邊外的旋風、圈圈外的鬼,吃多了脹住了怎麼的,管老子的閑事作啥?有球本事了你也來蓋一個,我看看。

    …… 從這天起,汪四狗成了汪死狗,鎮上的人都這麼叫他。

     汪雞換又浪回到了汪四全羊館門口,見羊肉卸完了,就打發走了師傅和拖拉機,拐到了與汪四全羊館後牆平行的珍珍米粥店。

    小店被汪四全羊館後牆上排出來的臭水污染得蔫頭耷腦、灰不溜秋的。

    他就突然間義憤填膺起來,這汪四狗真不是東西,怎麼欺負到我汪雞換的頭上來了,你明明知道珍珍米粥店的張珍珍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子呀。

     現如今,我是鎮上的副鎮長了,看我怎麼收拾你這個壞孫。

    這時候,他又生起自己的氣來了,怎麼這些年來還天天給他送羊肉?汪雞換呀汪雞換,你真是個沒有一點點情況的個二百五呀!他這麼罵着自個兒踏進了珍珍米粥店的門。

     張珍珍媽見女婿來了,就滿臉堆出笑來說:喲喲喲!是雞換哪,快坐哈,坐哈(坐下),珍珍,給你雞換哥舀米湯、端馍馍。

    珍珍端上了熱氣騰騰的小米湯、兩個饅頭和兩碟小菜。

    他沖珍珍笑笑,就大口大口吃起來。

    張珍珍媽絮絮叨叨起了汪四狗的不是:真讓你給說對了,就是條死狗。

    你還不能說他,一說你猜這條狗說什麼來着?他說,我又沒有把店蓋到你的前頭,有屄球本事你往前修呀,修到大路中間,我也不管球你。

    你說說,這叫什麼話?狗仗人勢,不就仗着他姐夫是原先的鎮長嗎!他這麼欺負我們,怎麼辦哩麼? 珍珍不管媽的埋怨,快人快語:聽說又來了個新鎮長? 雞換說,我看麻纏,新來的于鎮長是老鎮長的朋友,還會護着這條狗的。

    不過,瞎子有三皇爺保着哩,總有我們出氣的時候呢,過兩天,我就去鎮上上班了。

     珍珍搶過話頭說:是真的?…那羊怎麼辦哩?……還有去鎮上做啥工作,計生專幹還是土地專幹? 雞換說:大羊全殺了賣肉,小羊和母羊準備交給你。

    我思謀好了,你出面把米粥店後面的農具廠租哈,雇上幾個人養,我工作之餘幫你……職務嗎,說出來你會吓一跳的,科技副鎮長。

     副鎮長?珍珍說:喲,還牛起來了麼,戶口辦不辦? 雞換說:戶口暫時不辦,說是先幹,幹出點成績來,就轉正轉戶口。

     那好哇!張珍珍媽說:你當鎮長,我和珍珍就沒有人敢欺負了。

    你好好去上班吧,羊就交給珍珍吧,反正店裡的生意也讓汪死狗攪黃了。

     雞換說:我就是和你們商量來的,你們要是同意,就這麼定了。

     珍珍說:就怕養不好。

     媽說:傻丫頭,有你雞換哥哩,怕啥哩,和鎮上門對門,就讓你雞換哥搬到店裡住,吃飯也方便。

     珍珍一聽紅了臉,就轉過臉去看别處。

     雞換說:就這麼定了,飯我來吃,就睡在鎮政府吧,兩間房子呢,寬展得很。

     雞換走後,珍珍說:媽,你怎麼不和我說說就讓他來這裡住? 媽說:傻丫頭,你眼裡隻有雞換,你當我是傻子呀……再說,人家現在是鎮長了,你不高興我還高興呢!幾句話又說紅了珍珍的臉。

    她不言傳了。

     張家母女說幹就幹,趕到雞換到鎮上上班時,訂合同、租農具廠、接羊、買飼料等工作全做完了。

    珍珍就讓媽看店,自己和幾個幫手幹了起來。

    珍珍是個很要強的姑娘,自從死狗欺負她們娘倆的那天起,她就下定決心想幹一件大事情,可一直沒有機會。

    一提起這事來,雞換就勸她别着急,火候到了,你幹啥也就自然而然了,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如今,是火候到了吧,他當上了副鎮長,過兩年轉正了就是國家幹部了,自己還能跟上他當當城裡人呢。

    她想:這事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二百隻羊是五六萬塊錢呢,說了句話就交過來了。

    如果他沒有把自己看成是他的人,這麼多的錢能說給就給她嗎?她就操心起這二百隻羊來了。

    她知道出氣的東西不好養,她決心要養好,不僅僅是為了她自己,也是為了她的心上人。

     租農具廠時,年租金才花了五千元,那麼大個院子,幾十間房子。

    這也難怪,農具廠是大集體時修建的,已經停了十幾年了。

    與其讓閑放着,不如租出去,多少也能收入幾個租金吧。

    合同剛簽完沒兩天,汪死狗也來租,他要每年掏五萬元租金。

    農具廠廠長說,掏五萬元也是白搭,已經租給人家了,十年不變的合同也簽了,沒治了。

     看着汪死狗灰溜溜的樣子,她就解氣,也更加佩服雞換,他每做一件事都很有遠見哩! 二 那天,珍珍去縣裡的農大聽課,是搭鎮上的車和雞換一塊去的。

    他是去縣科委開會,順便把農大的李教授介紹給了她。

     教授說:聽說你當鎮長了,羊她能管得了? 他說:管得了,我就當她的技術顧問。

     珍珍說:沒有雞換哥,我可沒有這個本事。

     教授說:你開會去吧,這個學生我收下了。

     珍珍在教室裡認真地聽李教授講《小尾寒羊的養殖》,臨下課時,獸醫小高滿頭大汗趕來了。

    他闖進教室顧不上給教授打聲招呼就在下面拉起了珍珍。

     珍珍問怎麼了,這麼急?小高說:日怪得很,有六隻羊不明不白就死了。

    我診斷不出害了啥病,就讓小王她們看着,我就趕來了。

     教授問:啥症狀?小高答:抽筋,口吐白沫。

     教授說:很可能是中毒。

     中毒?珍珍吓得頭都裂開了:雞換哥呢。

     小高說:我打電話了,他馬上來。

     正說着雞換來了。

    他招呼小高、珍珍上了他租的面的,急忙忙出了城。

    一路上,珍珍急得抓耳撓腮的,不停地催促着司機:快點!快點!司機說:快不了啦,都八十邁了。

     趕到農具廠,小王和幾個姑娘在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羊群中蹲着,嗚嗚地哭着,周圍圍了好些個人。

    小王說:二百隻羊,全死了。

    珍珍像瘋了一樣,摸摸這隻,看看那隻,連哭帶喊。

    怎麼足哩!…… 雞換認真地觀察了幾隻羊後說:羊是中毒死的,你們看,死羊的嘴裡都是甘沫子。

     珍珍還在哭喊着,雞換大聲說:别哭了!哭能哭活羊呀? 珍珍不哭了,愣愣地蹲在那裡,看着這倒地的一隻隻羊。

    雞換說:小高,你帶個人弄一隻死羊去縣裡化驗。

    珍珍你們保護現場,我去派出所報案。

    圍觀者中有人說:珍珍媽已去派出所了。

    雞換給珍珍交代說:等派出所的人來照完相,你就領着小王她們,多叫些人剝羊皮,羊肉埋球掉。

     珍珍媽報案回來了,她哭喪着臉罵道:“哪個斷子絕孫的下的毒。

    這個壞良喪心的禽獸,這麼着欺負人。

    店欺負着開不成了,又來下毒了……”罵了一陣子又哭了起來…… 真個是人倒黴來鬼吹燈,喝涼水塞牙縫,放屁也砸腳後跟。

    張家母女開店無望才養羊,價值五六萬元的羊讓人毒死了,她能不傷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