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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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望着人流,那人流很像冷漠的風,從遠古一直流淌至今,從太平洋東邊的紐約城穿越大洋流淌至北京。

    它帶着往昔人們喜悅哀傷,帶着悠悠歲月,從黛二小姐身邊漠然滑過,然後又順着黛二小姐的一切流向遠方和未來。

    它與她毫無關聯,它無法安慰她的心靈,無論在哪兒。

    她感到自己像一株被遺棄在人流之河的堤岸旁的孤樹,看着千百年的歲月流淌着的古老的面孔沉思苦索,她看到每個面孔都是一個城堡,她被夾在無數城堡之間倦怠不堪,憂傷自憐,像個真正的傻瓜。

    她再一次感到某種真誠的東西正與她無可奈何地慢慢遠離…… 墨非已等候在長城飯店門口多時了,遠遠地見了黛二獨自一人被大風推擁着裹來,便迎上去拉黛二。

     一見面,墨非就歡喜地告訴黛二他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黛二問什麼絕妙的主意這麼興奮,是不是麥三的美國夢有了門。

    墨非就一古腦地把自己幾天來的謀劃講出來。

     仍然是黛二目前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工作問題。

    墨非那個報社的副社長老劉專管人事,老劉是黛二父親生前的好友,私交甚笃,墨非知道這點,若黛二做為亡友之女去請劉伯伯幫忙找份工作應該不成問題。

    但老劉有些特點全社衆所周知,墨非十分通情達理、善解人意,首先考慮到老劉的難處。

    老劉這人在報社幾個副社長中是學曆最淺、資格最短、著作最少的一個,在社裡站住腳全仗走正直無私、不搞歪門邪道這一條路,這一條是他唯一安身立命站穩腳跟使之在曆次風波中立于不敗之地的法寶。

    墨非在社裡工作多年,深知社裡領導層的底細。

    正社長在社裡站得住是憑借熱情,由于這種熱請,使他擁有某種關系,他常常出入這部長那部長家裡,回到報社與同事言語間不免流露出對這部長或那部長的親密之情,總是抑制不住地象稱呼從小一起長大的老熟人那樣稱呼部長們的小名。

    缪一公公的小名就常挂在正社長嘴邊,墨非就聽過不下五六次。

     墨非深知官人們的利害關系,所以想出一個轉圈法——即由缪一的公公寫個短函給正杜長,推薦黛二一顆赤子之心回歸祖國的懷抱,盼正社長給予解決工作問題,正社長與黛二無識無交,肯定轉手推給負責人事的副社長老劉接辦受理,以便向缪一公公交差。

    這事落在老劉手裡便好辦了。

    在上邊轉了一圈最後落到老劉手裡與這事從一開始提名就落到老劉手裡非常不同。

    轉圈法雖然羅嗦,但老劉批準起來就非常正直無私、秉公辦事,非常理直氣壯,不僅沒有私情,而且幫了上司的忙,一舉而多得,真乃萬全之策。

     黛二聽完轉圈法就無可奈何地笑起來。

    墨非啊墨非,三個約翰·瓊斯加起來也想不出你這迂回戰術,她望着墨非,望着才年長于自己不過七八歲的卻完全是另一代在夾逢裡長大,做人的朋友,心裡一陣酸楚和悲哀。

     一陣掌聲把黛二和墨非的目光引到台上,正好麥三伴着濃郁醇香的亞熱帶風光和音樂款款而來,她的眼睛左看右看,顧盼流連,胯部風騷地擺動。

    燈光的色彩打到她半裸的身上,金黃、肉紅。

    她身上線條的流動感以及滾熱的質感,壓迫着人們的眼睛。

    一股健康的生命力呼喚起台下人們情欲般的濃烈掌聲。

     黛二小姐低下頭來,望望自己蒼白的肌膚,便奇怪地站起身離開了飯店,把自己埋沒在夜晚的黑暗中。

     黛二回到家,向母親講述了墨非設計的轉圈法。

    她才講了一步棋,黛二母親就全明白了,不用像墨非講給黛二時那麼一步一步掰開揉碎、和盤托出。

    母親畢竟是受過革命大熔爐久經洗煉的人,一點即明。

    于是,黛二與母親歡喜起來,總算有了頭緒。

    然後又是一番感慨:這世界有權力的靠權力,有金錢的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