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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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幾下桌子,沖豆芽菜吼道:“這還六月天裡下大雪,出了稀奇事哩!你還真是有蠻大一個膽子哩!下放第一天就敢學壞哩!我告訴你,我這個人是一個‘老運動員’了,就是喜歡迎着風浪上,就是喜歡搞階級鬥争。

    你暴露得越早越好,你就看看我有沒有本事把你教育過來!” 老王把豆芽菜關在會議室,勒令她寫至少五頁材料紙的檢讨,要從思想意識方面深挖小資産階級的根苗,要從靈魂深處爆發革命,要承認自己摟小瓦的肩屬于道德敗壞的舉動。

    到了中午,如果檢讨通不過,豆芽菜就不能夠吃飯。

    并且到了下午,豆芽菜還必須獨自挑滿廚房大水缸裡的水。

    然後晚上,全隊知青大會,豆芽菜首先作檢讨,自我批判,然後全體知青都要發言,要對豆芽菜進行切實的批判和幫助。

     老王把會議室的門一反鎖,我就哭了。

    我狠狠地幹嚎了幾聲,覺得胸口不發悶了。

    然後我就抱着腦袋思考問題。

    我覺得這個老王太不了解當前的社會形勢,也太不了解豆芽菜這位女知青了。

    據說老王以前是氣象站辦公室的幹事,因為一直得不到提拔而悶悶不樂,便主動請戰當了知青的帶隊幹部。

    老王隻顧急于表現自己,忘記了首先應該對我們有所了解,尤其是要對豆芽菜這種有個性的女知青多加了解。

     豆芽菜當然不會接受老王的決定了。

    豆芽菜不僅不會接受老王的決定,她還要利用老王的決定順理成章地去做她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她得再次見見關山。

     豆芽菜環顧四周之後,把椅子搬到了會議室的窗前。

    豆芽菜一把扯掉了用圖釘固定在窗框上的塑料薄膜,然後緊縮身體,蚯蚓一樣從窗口爬了出去。

    對于豆芽菜來說,這種低矮的窗戶根本沒有摔傷的危險。

     豆芽菜奔跑到牛胯大隊豆腐房,找小瓦借了一輛自行車。

    小瓦問豆芽菜有什麼事情?豆芽菜鎮靜地說沒有什麼事情,你的自行車借還是不借?小瓦說當然借。

    豆芽菜騎上自行車就往公社奔。

    豆芽菜騎車一個半小時,大汗淋漓地闖進了紅星公社黨委副書記關山的辦公室。

    她悲憤交加地質問知青的貼心人,說:“關書記,有人迫害新知青,你管不管?” 豆芽菜兩腮通紅,淚珠子在眼眶中打轉,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關山對誓師大會上景仰他的女高中生和她妃紅色的發卡記憶猶新,意外的驚喜自然不言而喻了。

     公社黨委副書記關山肯定地有力地說:“管!我們管定了!” 關山變成阿骨了。

    豆芽菜溫馴地接受了阿骨的調查詢問,然後甜蜜地對阿骨說:“謝謝!”阿骨請女知青豆豆在公社食堂吃了午飯。

    阿骨把自己碗裡的回鍋肉都夾給了豆豆,對她親切地噓寒問暖。

    阿骨諄諄教導豆豆說:農村這個廣闊天地是可以大有作為的,年齡十七不算小,爹爹挑擔有千斤重,鐵梅你——應該挑上那八百斤。

    革命樣闆戲《紅燈記》裡面的唱詞,關山很随意地小聲唱了出來。

    關山捏着嗓子唱京劇旦角,唱得還真是有闆有眼。

    豆豆被震懾了,她沒有想到關山如此多才多藝。

    豆豆含着回鍋肉不敢大嚼,沒有嚼爛的肉也隻好斯文地強咽下去。

    豆豆低着頭,有問必答。

    豆豆答應阿骨不再與老王計較。

    豆豆乖乖巧巧一副小模樣。

    豆豆的兩隻耳朵在發燒,燒得她暈頭搭腦,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此後許多天,豆豆都還不敢相信自己與阿骨共進了午餐,并且阿骨還對她面授了機宜,教她怎麼做人。

     關山派遣的通訊員早在我之前就趕到了馬裆知青隊,向老王和馬想福傳達了關山書記的幾點意見。

    這樣,等到我回隊的時候,馬裆知青隊會議室的窗戶已經蒙上新的塑料薄膜,椅子也回到了辦公桌前,就好像老王從來沒有在會議室囚禁過女知青豆芽菜,更沒有發現她爬窗逃跑,當然也沒有打算要她寫檢讨和召開批判大會。

    十七歲的女知青豆芽菜經過阿骨的調教,也裝出行若無事的樣子。

    老王和豆芽菜,這兩個人都心照不宣。

    一如既往。

    隻是關于馬裆大隊女知青豆芽菜的各種謠言,特别是關于她與男知青過分親密的謠言,不胫而走。

    冬瓜悄悄告訴我,說這些謠言都是老王在外面偷偷散布的。

    我猜也是這樣,我知道老王不會輕易放過我的,不過我不在乎。

     可憐豆芽菜,十七歲就绯聞纏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