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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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急着用錢哩!”長才大叔還在啰嗦,“旁人給你小青哥說的那個媳婦,這月初六見面哩!正愁禮錢湊不夠數兒……” 潤生點點頭,表示理會了,鄉村裡訂婚結婚,那是莊稼人的頭宗大事。

    他說:“你是要急用,我再給你攔車……咱們幹活吧!” 長才大叔感激地點點頭,誇贊着他,轉過身走了。

    曹潤生走回到自己的羅網前,撈起鍁把兒,抛甩起砂石來,鐵絲羅網上發出連續不斷的刷啦刷啦的響聲,劉曉蘭的好看的臉蛋和眼睛,在他的眼前閃動着…… 公共汽車在五裡鎮停下,他和她走下車門,暮色蒼茫了。

     他們一塊在縣上參加中學生籃球聯賽回來。

    她是本屆女籃冠軍獲得者的五裡鎮中學代表隊的替補隊員,他卻是男子季軍的五裡鎮中學男隊的主力中鋒。

    季軍雖然不大顯赫,而8号中鋒的出色演技,卻傾倒了縣城居民中的球迷。

    這個秦嶺山下的偏遠的縣城,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傳統性的籃球狂熱。

    賽後,他被選拔為縣中學生籃球隊隊員,不久将到市裡去征戰。

    現在,他和她穿着球衣,走過暮色蒼茫的五裡鎮,朝河灘走去,他們的家同住在小河北岸。

     “到學校去一下。

    ”她說。

     “暑假裡,學校沒人,去幹什麼呢?”他說。

     “去拿我訂的報紙。

    ”她說。

     “那得快點。

    ”他随和地說,“天要黑了。

    ” “夏天怕啥?”她說,“有月亮。

    ” 他和她一起走進熟悉的學校大門,磚鋪的甬道上,青草從磚縫裡長出來了,散落着梧桐樹的花邊大葉子。

    看門的老頭兒,光着上身,隻穿一件寬大的短褲,在傳達室門口的躺椅上搖着芭蕉扇。

    老頭看見有女生進來,急忙套上短袖汗衫,接着就大加贊揚這兩位為五裡鎮中學争得榮譽的運動員,熱情地把一缸子配茶遞上來了。

    潤生聽着,隻是憨憨地笑着,忽然瞅見傳達室的牆上貼着一張紅紙捷報,恭恭正正寫着本校男女籃球隊取得的戰績,有意思!暑假裡沒有學生,也沒有教師,老校工還是要寫這樣一張捷報,為了抒發内心的歡愉之情吧!老校工這樣重視五裡鎮中學的榮譽,這樣喜歡體育運動,潤生心裡一下子縮短了和老校工之間的年齡上的距離,熱乎起來了。

    是的,一個對任何體育活動都毫無興趣的人,内心一定是很單調很枯燥的。

     劉曉蘭拿到什麼人給她的一封信,坐在門口的燈光下拆看起來,看無了,又翻着報紙看起來。

    這人真是性涼呢!他們要過河,還有五六裡路才能到家,天黑了呀!他催促起她來。

     曉蘭不在乎地咯咯咯地笑着,站起來,把報紙塞進背兜,和老校工告别一聲,走進五裡鎮狹窄的街巷。

     小鎮夏天的夜晚,比白天似乎更富于生氣,一幢一幢店鋪的門口,坐着或躺着乘涼的男女,電視機搬到室外的街道上,什麼武打片子驚起一陣陣大呼長歎…… 走過五裡鎮短淺的街道,走下場楞了。

    河灘裡,抽穗的稻秧散發着沁人心脾的清香,水渠裡透着星光,閃閃發亮。

    青蛙從路邊的草叢裡蹦起來,撲通撲通跳到稻田裡去。

    夜風從河川上遊吹下來,挾裹着瓜果成熟的絲絲香味,灌進人的鼻孔,令人心神清爽。

     一隻青蛙撞到她的腿腳上,吓得她尖叫一聲,跳起來,差點摔倒,雙手撲抓住他的肩頭。

    他站住腳,哈哈笑着,笑她的膽子太小了。

    青蛙有什麼好害怕的呢?小時候,他和小夥伴們在稻田楞坎上割草,把麥稭稈兒塞進青蛙的屁眼兒,吹得小青蛙肚子圓滾滾的,眼睛都翻鼓出來了。

     她捂住耳朵,不要聽他講這樣殘忍的遊戲。

     “你投籃的時候,連看籃環兒也不看,怎麼投得那麼準!” “怎麼能不看籃環兒呢?看。

    ” “我發現你就不看,跳起來就投,刷——進了!我在場子外頭看過好幾次了。

    ” “當然,主要憑手勁兒……” “我怎麼越認真越是投不準呢?” “不能太認真,越認真越投不進去。

    ” “哈呀!沒聽說過,随随便便倒能投中?” “就是要随随便便地投……” “教練老師可沒講過你這理論,總是要我們認真。

    ” “越認真越緊張,緊張了就投偏了。

    我就是随随便便。

    我一跳起來,就不管啥啥了,球場上好像隻有我一個人,不必緊張……” 夜風輕柔,沙灘綿軟,星光在河水裡閃爍,河灘夏夜的安谧和清爽,簡直使人無法回想晌午時分那令人燥熱不安的陽光。

    旱季裡,河灘裸露着沙子和石礫,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