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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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七月的同城已經很熱了。

    我喜歡同城的夏天,喜歡烈日。

    小時候我愛在河邊玩耍,他們不讓我下河遊泳,我坐在河邊,把腿放進水中,我不喜歡遊泳,我懼怕水、懼怕河,每年都有人淹死,我隻是喜歡曬太陽。

     春天多雨,有時十幾天不見陽光,雨水中常常夾雜着小冰雹。

    秋天短暫,冬天一來就下雪。

    而夏天讓很多人讨厭,高溫持續着,工廠被迫停産,暑假也格外漫長。

     我不知道同城人應該是什麼樣,從我長大以來,沒有人說我像同城人,不僅外地人這樣說,同城人也這樣說。

    我對于飄泊天生渴望又天生反感,我不羨慕旅行者,但我羨慕無家可歸的人。

     同城面積寬闊,城外是同城山,城内有同城河。

    同城河由很多條小河組成,這些小河密布在城中,包圍着高樓大廈。

    同城河的河床雖然狹窄,河堤卻很寬闊,沿河種植着松樹與草坪。

    同城山山勢平緩,終年都是綠色。

     我和張逸方不可避免地分手了,這沒有影響我一如既往的平靜。

     至于一個月後,方駱的突然出現,他帶給我的,我帶給他的,那是做夢也不曾想到的。

     我坐在公交車上,腳邊放着旅行袋。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我把旅行袋朝座位底下挪了挪,它已經有些燙手。

    下午乘客很少,街人也幾乎看不見行人,到處都亮得刺眼。

    汽車從小街一直朝北,等開到同城花苑的時候,車裡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下了車,馬路上熱氣蒸騰,我感覺膝蓋以下的皮膚被烤得隐隐作痛。

     同河新苑的門邊孤零零地栽着兩棵小樹,樹葉全部蔫了。

    傳達室開着空調,兩個保安一個趴在桌上睡覺,一個看着我點點頭,我朝他笑了笑。

     這個小區很安靜,就在同城河邊。

    房子是一年前我們談戀愛後買的,張逸方的母親一直催着我們結婚。

    她以婆婆的方式喜歡着我。

     我打開房門,屋子裡有一股刺鼻的塗料味。

     我把窗戶全部打開,沒有什麼風,空氣都是靜止的。

    我站在陽台上,看着河水,沿河生長着一些雜樹,到處是知了的叫聲。

     我對于将來的事情一無所知。

    前天,我和張逸方在這兒談到了分手,我們說了很長時間,一直在讨論如何向他的母親解釋。

    張逸方的父親很早就去世了,他很孝順母親,母子之間有種分不開的親情。

    在剛開始的時候,我真得想成為他們家庭的一份子,隻是不清楚為什麼,很多東西越來越淡,越來越淡。

     我們坐在新買的沙發上商量着,像一對兄妹,而不像戀人,這也是我們遲遲不能分手的原因。

     我們很難受,也很平靜,雖然分手将疏遠我們的親情,但我們知道再這樣下去,隻會害了雙方。

     我把旅行袋打開,把我的東西裝進去,其實都是可以不要的,當初要不是他母親催得緊,我也不會拿來。

    張逸方決定他一個人向他的母親解釋。

    我們約好今天下午在這兒見面,我把東西全部裝進旅行袋,等他下班後過來。

     我走近廚房,燒了一壺開水,茶葉筒裡還有茶葉,我倒了些在杯子裡,和所有的東西一樣,杯子也是六月新買的,玻璃又輕又薄。

     客廳裡有些悶熱,我擦了擦汗,看見牆角處有一堆舊報紙,我走過去,拿了幾張坐在沙發上。

     為了消磨時間,我一個标題一個标題仔細地看,國際版上登了一張阿富汗女難民的照片,那個女人包着臉,皺着眉頭,雙眼皮又深又寬,憂郁地斜視着前方。

     大約五點半,張逸方來了,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短袖襯衫,滿頭大汗,胳肢窩裡夾着黑色皮包。

    我把茶從廚房端出來,遞了一杯給他。

     他坐在沙發上,疲憊地對我笑了笑。

     "你媽媽怎麼樣?" "哭了一晚上。

    " "對不起。

    " "這也不能怪你。

    " 我沒有說話,他注意到門邊的旅行袋:"東西裝完了?" "嗯。

    " "等會兒我送你,正好幫你拿。

    " "不用,我行。

    " "反正順路。

    " 他把茶喝完,杯子放在茶幾上。

    我走進房間去關窗戶,他在客廳說不用關了,開着透氣。

    我看了看天,朝西的天邊有大團的紅雲,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