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決戰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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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裕民把李寶堂拉在中間,又同他叽咕了一陣。

    這老頭子把臉拉正了,走出來一步,他說話了!他說:“咱老漢是個窮人。

    看了幾十年果園子,沒有一棵樹。

    咱今年六十一歲了,就像秋天的果樹葉一樣入土也差不離了。

    做夢也沒夢到有今天,咱當了主席啦!好!咱高興,咱是窮人的主席,咱們今天好好把那個錢文貴鬥上一鬥,有仇報仇,有冤伸冤,有錢還錢,有命償命。

    咱隻有一個心眼,咱是個窮漢。

    咱主席說完了,如今大家說。

    ” 誰也沒有笑話他,很滿意這個主席。

     要說話的人很多,主席說一個一個來。

    但一個一個來,說話的人又說不多了。

    說幾句便停了。

    大家吼着時氣勢很高,經過一兩個人稀稀拉拉的講,又沒講清楚,會議反而顯得松了下來,李昌便使勁的喊口号,口号喊得不對時候,也不見有力量。

    這時隻見劉滿急得不成,他從台下跳上了台,瞪着兩隻眼睛,舉着兩個拳頭,他大聲問:“你們要不要咱說?” “劉滿!劉滿!你說吧!你會說!” “你們要咱說,咱得問問幹部們,咱說了要不要處罰咱?”“劉滿!你說!誰敢處罰你!今天就要看你的,看你給全村帶頭啦!”張裕民笑笑的安慰他。

     “誰敢處罰你!劉滿!你說!你打那個治安員打得好!”底下也有人鼓他的氣。

     “說錢文貴的事吧!”張裕民又提醒他。

     劉滿用着他兩隻因失眠而發紅的眼睛望着衆人,他捶着自己的胸脯,他說:“咱這筆賬可長咧,咱今天要從頭來說。

    咱的事有人知道,也有人不知道,啊!你們哪裡會清楚這十年來的冤氣。

    咱就是給冤氣填大的。

    ”他又拍了拍胸脯,表示這裡面正裝滿了冤氣。

    “咱爹生咱們弟兄四個,咱弟兄誰也是個好勞動,憑咱們力量,咱們該是戶好人家呀!事變前咱爺兒五個積攢了二百來塊錢,咱爹想置點産業。

    真倒黴,不知怎麼碰着了錢文貴,錢文貴告咱爹,說開磨坊利大,他撺掇咱爹開磨坊,又幫咱爹租了間房子。

    他又引了他的一個朋友,來做夥計,又不是咱村上人,咱爹不情願,可是看他面子答應了。

    那個朋友在磨坊裡管起事來,不到兩個月,他那朋友不見了。

    連兩匹大騾子千來斤麥子全不見了。

    咱爹問他,他說成,罵那個朋友,說連累了他,他拉着咱爹,一同到涿鹿縣去告狀,官司準了。

    咱告訴大家這官司可打不得呀!咱們一趟兩趟賠錢,官司老不判案。

    咱爹氣病了,第二年就死了。

    咱們四弟兄在年裡殺雞賭咒,咱們得報這仇。

    唉!咱們動還沒動,有天咱大哥給綁上拉去當兵啦!這還要說麼,這裡邊是有人使了詭計啦!咱大哥一走,日本鬼子就來了。

    石頭落在大海裡,咱們年年盼,也盼不到個信息。

    咱大嫂守不住,嫁了。

    落個小女子,不還跟着咱嗎?” 底下有人答應他:“是有這回事。

    ” “日本人來的第二年,”劉滿又接下去說了,“錢文貴找咱二哥去說,過去對不起咱爹,磨坊賠了錢,他心裡老過意不去,他說要幫咱們忙,勸咱二哥當個甲長,說多少可以撈回幾個。

    咱二哥不願意,他是老實人,家裡又沒人種地,又不是場面上人,咱弟兄全恨他,不肯幹這件事。

    咱們回絕了他,他走了,過了半個月,大鄉裡來了公事,派了咱二哥當甲長。

    咱二哥沒有法,就給他套上了。

    大鄉裡今天要款,明天要糧,後天要伕,一夥夥的特務漢奸來村子上。

    咱二哥侍候不來,天天挨罵,挨揍,哪一天不把從老鄉親們那裡訛來的錢送給他去?他還動不動說咱二哥不忠心皇軍,要送到兵營裡去。

    咱二哥當了三個月甲長,要不是得了病,還不會饒二哥!二哥!你上來讓大家來看看是什麼樣子!咱二哥呢,二哥!二哥!……”他的聲音嘶啞了,模糊了,他說不出話的時候,就用兩個拳頭擂着他的胸脯。

     人群在底下騷動,有人找着了劉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