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好像過節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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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了,大家又吃吃的笑了起來,還是黑妮叫了一聲: “李嫂子!”大家也不等董桂花答應,又推推搡搡的一群擠到房門口。

    她們才看見房子裡已經擠得滿滿的,大約有七八個女人,四五個小娃娃,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好像談得很起勁似的,可是因為她們這一來,都停止了說話,闆着一副面孔望着她們。

     “什麼事?”董桂花也沒有讓她們進去坐,隻冷淡的說。

    “李嫂子!”黑妮還來不及喪失她的愉快的心情,“李嫂子,咱們來問你今兒晚咱們開會不啦。

    ” “開啥會呀!”那個羊倌老婆,叫做周月英的,翻着她的細長的眼睛,“别人今晚開農會呀!是貧農會呀!”她把貧農兩個字說得特别響,她還把眼光斜斜的瞟過去,一個一個的去看她們。

     “咱不是問的農會呀,”黑妮也感覺得有些不自在了,但她仍是好心腸的笑着說:“咱是問咱們的婦女會。

    ” “咱們的婦女會?”屋角裡坐的一個小個子女人也冷笑了。

    “黑妮,走吧!咱們犯不着呆在這兒碰釘子!”同去的一個女孩子說了。

     這時董桂花卻跑上前握住黑妮的手,她想起黑妮在識字班教書很熱心,很負責,從來不要去找她,她常常很親熱的叫着她,她要有個病痛,她就來看她,替她燒米湯喝,又送過她顔料,花線,鞋面布,李昌也常說她好,她便走過去安慰她說:“黑妮,别不高興,咱們今兒晚上不開會,啥時開會,咱啥時去叫你,喜歡開會是好事嘛,多少人就不願來,咱們婦女就是死腦筋多嘛!” “嗯……”黑妮像一隻打輸了的雞,她側過頭往外走。

    “不坐會兒麼,黑妮,不送你了!”董桂花站在門口,看着走出去的一群和并不回答的黑妮的後影,她心裡不覺嘀咕着:這姑娘确是不壞的嘛,她伯父不好,怎麼能怪她呢? 可是屋子裡卻有人大聲說:“這都是些……,哼!誰還不清楚,又想來探聽什麼了。

    ” 董桂花趕忙說:“走,咱們去開會吧。

    今晚先去開農會,也聽聽人家是怎麼鬧的。

    咱們可不能不去,這回就是要把土地鬧給窮人啦,咱們女人家也有份,窮人不去,窮人自己先鬧不精密,事情就不好辦啦!咱們走吧。

    ” “走,”羊倌老婆首先站起來了,她又展開她那長眉笑了起來,“咱就見不得這群狐狸精,吃了飯,不做事,整天浪來浪去的。

    ” 這個瘦個子女人生就一副長臉,細眉細眼,有時笑得頂溫柔,有時卻很潑辣。

    羊倌總要三四天或五六天才回家來一次,有時甚至十來天半個月。

    她一個人生活,太孤單,又苦,不情願,就常拿些冷言冷語來接待他,也不燒火,也不刷鍋,把剩的一點糧食藏了起來,羊倌便從布袋裡拿出二斤荞面,或一升豆子。

    羊倌告訴她誰家的老綿羊又生了小羊,卻不告訴她又被狼偷走了兩隻的事,隻說他們那隻狗太老了,他們還想另外再找條好狗。

    羊倌又說來年不打算再看羊了,租幾畝地種也好,再種上點麥子,年成要是好,就夠吃,免得現買着吃,物價又漲得厲害。

    羊倌已經快五十歲的,沒有一點地,沒法才去做了羊倌。

    他看見這年輕窈窕的老婆盡着訴苦,盡着生氣,就自己去燒火,可是老婆還站到院子裡去,還尖着嗓子罵:“隻怪咱前世沒有修好的過,嫁給這麼一個老窮鬼,一年四季也看不到個影子,咱這日子哪天得完呀!”罵着罵着,那老看羊人也就動了火,他會像擰一隻羊似的把她擰進屋來,他會給她一陣拳頭,一邊打就一邊罵:“他媽的,你是個什麼好東西,咱辛苦了一輩子才積了二十隻羊,都拿來買了你,你敢嫌咱窮,嫌咱老!你這個騷貨,咱不在家的時候,知道你偷了人沒有……”老婆挨了打,就傷心傷意的哭了。

    他是多麼的冤枉了她呀!可是她卻慢慢的安靜了,她會乖乖的去和荞面,她做扁食給他吃。

    他便坐在炕火前面抽着煙,摸着他那像山羊胡子的胡子。

    她時時去看他,感到他是多麼的可憐:熱天還好一點,一到天冷了,也還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