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一個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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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得了一條命似的。

    可是怎麼辦呢?去報告麼,不行,自己寫了親筆字在人家手裡。

    不去報告麼,又怕日本人知道了殺頭。

    他找錢文貴商量,錢文貴說,這是唬人的,不用管。

    為什麼要怕他?可是八路軍的信又來了,跟着又來過人。

    他不得不應付他們。

    可是錢文貴還啃住了他,說他通八路,要去大鄉裡說呢,他不得不拿錢送給錢文貴。

    也不得不收集了幾石小米,幾鬥白面,送給八路軍去。

    但這差事有誰能辦呀!又要機警,不能讓據點知道;又要膽大,這是去見那殺人放火的八路軍呀!事情要辦得不好,起碼也得坐牢監,誰也怕惹下這是非。

    他想了好幾天,才想起了張裕民來。

    張裕民剛剛和李子俊鬧了别扭,辭了工,手邊正緊得很;這人又膽大心細,能辦這件事,所以他這天特别到白銀兒這裡來找他。

    當江世榮述說這段曆史的時候,自然把八路軍渲染了一番,說送糧食去也是應該的,是替村子消災少難,要不,八路真的來燒房子殺人怎麼辦。

     靜靜的聽着,一聲也沒響,張裕民心裡已經明白了甲長的企圖,而且盤算定主意了。

    可是他不說,隻順着答應:“呵,”“有這麼回事麼?”“是呀!”“唉,”“這真做難呀!”“……”“隻有你,三哥!隻有你才能辦,你就辛苦一趟吧!缺什麼,都有咱,咱們哥兒們,還能讓你吃虧!”甲長單刀直入的提出了問題。

     “嘿……”接過了另一支煙,張裕民搖了一搖頭,說:“不是咱不幫忙,實在咱辦不了這差事,咱是個粗人,一個大字不識,嘴又笨,這送糧食看着不打緊,可是,哈,這就好比兩國相交。

    不成,不成,村子上能說能行的人多着呢,你點兵點錯啦!要是差個粗活,扛鋤頭,擡木料,拉犁,咱張裕民幫你幾個工倒是不在乎的。

    哈……” 江世榮又叫白銀兒整了酒菜來,她也坐在旁邊陪客,又幫助恭維他。

    張裕民心裡怪好笑的,因為他一聽說這差事心裡就很樂意,趁機會去拜訪一下早已聞名的八路英雄,是可以滿足他的年輕人的豪情的。

    人家都說共産黨什麼殺人放火,他就不信這一套,他一個光杆,什麼也沒有,也不怕,梁山好漢還替天行道咧。

    但他卻得裝做出不願意去的樣子,他知道江世榮這起人都不是些好家夥,有了事就會把禍害全推在他身上,并且他想在這個時候落得搭搭架子。

    江世榮沒有辦法,給了他親筆信,蓋了私章,還給足了路費,并且把張裕民的舅父郭全也找了來,當面立下了保,如果出了事,叫江世榮花錢買人,這樣,張裕民才算勉勉強強的答應了。

     當天的晚上,張裕民披了江世榮的新羊皮襖,趕着兩頭大騾子,向南山出發了。

    第二天的夜晚,他到了一個有四十戶人家的小村,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八路軍穿得像普通老百姓一樣,腰上插了杆短槍,露出一角紅綢子。

    他們待人很和氣,很親熱,很大方。

    他們說他辛苦了,倒酒給他暖身體,擀面條給他吃,同他談這樣談那樣。

    他很注意的看他們,聽他們,他覺得這些人很講義氣。

    打日本,反漢奸是天經地義啦,他們又打富濟貧,這全對他的勁。

    他們講平等講義氣,夠朋友的。

    于是,他就告訴他們一些村上的事,他向他們罵江世榮,說他是日本人的走狗,是村上的一個“尖”,要他們多提防他。

     這一次的旅行給他很滿意的印象,但他向江世榮卻談得很簡單。

    掩蔽着他的心情,江世榮就不得不屢次屢次來求他,從此他就和八路混得很熟了。

    他自從八歲上死了父母,和剛滿周歲的兄弟住到外祖母家去以後,他就從來不知道有什麼親愛一類的事。

    他成天跟着他舅舅郭全在地裡做活。

    舅舅是個老實人,像條牛,生活壓在他頭上,隻知道受苦,一點也不懂得照顧他。

    他們的關系,是一同勞動的關系,像犁跟耙一樣。

    外祖母也無法照顧他,常常背着他兄弟到鄰村去讨吃。

    因為舅舅收得的糧食都交租了,即使是好年成,他們也常常眼看着别人吃肉,吃白面,吃小米,他們是連幾頓正經高粱飯也難吃到的。

    他就像條小牛似的,隻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