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節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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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在了,說不行。

    盡管是事先估計到的結果,但作為文人的天涯常客還是喜歡較真,也比較生氣,白白耽誤了一天時間,于是就問主任:既然我已經在這裡買了商品房了,長期居住這裡了,不算“居民”算什麼?天涯常客自以為自己很聰明,這個問題肯定能把居委會主任問倒,隻要問倒了,那麼他就開心了,即便沒有蓋成章,起碼還不至于沮喪,因為開心可以沖淡沮喪。

    但是,他沒想到,如今居委會的主任早已不是過去的街道老太太,而是年輕的大學生,年輕大學生見天涯常客是作家,所以沒有像對待盲流那樣居高臨下,而是表現出一定的尊重,耐心解釋了一番。

    大意是說:深圳是特區,所以特别,在人口問題上,一般的城市隻有常住人口和流動人口,而深圳不是,深圳的人口有四部分組成,分戶籍人口、常住人口、暫住人口和流動人口,像天涯常客這種情況,屬于常住人口,但不屬于戶籍人口,所以,如果天涯常客要他們蓋公章,也行,但必須由他戶籍所在地的派出所或居委會發一個函過來,請他們蓋章才行。

     天涯常客一聽,徹底不沮喪了,因為他氣憤了,氣憤得忘記沮喪了,氣憤得想罵人。

    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嘛!要是有那工夫,請老家那邊的派出所或居委會發函過來,我不能在那邊蓋章?幹嗎跟你們羅嗦? 但是,天涯常客是文人,起碼他自己認為自己是文人,是文人就不能随便罵人,要不然,不是亵渎文人稱号嗎?所以,天涯常客這時候并沒有罵人,起碼嘴巴上并沒有罵人,最多就是心裡面罵人,心裡面罵人不能算罵人。

     後來事态的發展證明,沒有罵人是對的,因為他很快就從沒有罵人中得到好處。

     當時天涯常客雖然嘴巴上控制住了,但是心裡沒有控制住,所以,心裡難受,表現在臉上,就是臉色比較難看。

    居委會幹部中有一位女幹部大約看出來他的臉色難看了,于是就表現出一定的同情心,說:“天涯常客呀,我知道,我看過你的一部小說。

    ”說着,還在抽屜裡面翻了幾下,終于翻出一本《中篇小說選刊》,那上面正好有一篇天涯常客的小說,并且還有他的簡介和照片。

     女幹部的舉動果然讓天涯常客的臉色好起來,而且好得過分,竟然紅潤起來,不僅虛榮心當場得到滿足,而且突然想開了不少。

    想着即便自己沒有能夠加入省作協,即便沒有評上文學創作高級職稱,隻要自己不斷地出作品,不斷地出版長篇或不斷地上《小說月報》、《小說選刊》和《中篇小說選刊》,那麼,照樣受人尊敬,所以,大可不必為職稱這樣的身外之物自尋煩惱。

     女幹部的舉動還吸引了居委會的其他幾個人。

    這時候,其他幾個幹部一起圍過去看那本《中篇小說選刊》,并且翻到結尾,看那上面的作者介紹和照片,再擡頭看看天涯常客,仿佛是天涯常客每次從郵局領稿費的時候遭遇的郵局工作人員,一邊看天涯常客的身份證,一邊打量他的臉。

    突然,主任發現了新大陸,說:“這上面不是說你是市作協會員嗎?” “是。

    ”天涯常客說。

     “那你為什麼不讓市作協給你蓋章?” 天涯常客一愣,對呀!我怎麼沒有想起來! 想起來之後,大約是為了向幾個居委會幹部證明自己就是他們手上捧着的那個天涯常客,立刻當着他們的面掏出手機,調出趙靖的電話,撥過去。

    第一句話就說“我是天涯常客”,然後把要蓋章的事情說了。

     “沒有問題,”趙靖說,“你來吧。

    ” 趙靖是市作協的副秘書長,具體主持作協的日常工作,她說沒問題,那麼基本上就沒有問題。

    後來天涯常客還想,這事本來就該找市作協,找居委會,别說他們不同意蓋章,就是同意蓋章,能證明什麼呢? 天涯常客長長地舒了口氣。

    舒坦。

    得意。

    欣慰。

    然後對幾個居委會幹部逐一道謝,而幾個居委會幹部則向他道喜,并一直将他送至門口,說沒想到這麼大的作家居然就住他們這裡,以後居委會有什麼活動,還望大作家多多捧場。

    天涯常客自然先答應了再說,然後,像揭了紅榜一樣高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