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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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

    丁松搿開指頭,将馮開嶺近幾年所做工作一一列數,對其勤奮、踏實、能力、政績充分肯定。

    當然啦,他對馮開嶺也有諸多不滿意的地方,比如為人内斂,心機甚重,不易交心,特别在處理委、府兩邊矛盾上,瞻前顧後,缺乏是否觀念,旗幟不夠鮮明,等等。

    當年處長問起是否還有另外人選時,丁松當即十分警覺,問:“你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市委那邊已經推薦了什麼人?”接下來他警告年處長:“千萬不要受騙上當,讓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在他看來,市委那邊個别人,是想趁這次換屆渾水摸魚,把陽城市委市府變成自己的家天下。

    “如果有人阻撓馮開嶺同志擔任陽城市長,或者組織上對他另有考慮,那麼,政府這邊還有一個人選,那就是副市長秦衆。

    這個同志,本來就是你們省委重點培養的對象嘛,下來這兩年表現也是有目共睹,給他壓點擔子肯定成長進步更快!” 至于下屬的部、委、辦、局、院、行社,以及各個縣(市)、區的主要負責人,從最後得票比例的分布情況看,馮開嶺占有相當的優勢,估計黃一平背後做的那些工作,基本收到了應有的效果。

    隻是,智者千慮果然必有一失,幾十位離退休的地、市級老幹部那兒,馮開嶺忽視了,黃一平也是無能為力,卻讓張大龍鑽到空子撿了便宜。

    那些離退休多年了的老幹部,遠離了政壇,也漸漸被政治所淡忘,可他們對政治的熱情不僅絲毫不減,有的甚至還老且彌堅、與日俱增。

    這種對政治的熱情,平時由于信息的日益閉塞,其關注面往往越來越狹窄,最後甚至慢慢聚集在某一兩個點上。

    最近幾年,則相對集中在腐敗與物價上,尤其日益瘋漲的房價更讓他們憤憤不平。

    事實上,就他們中的很多人而言,在位時已然用足職權,為自己備足了面積寬敞、價格便宜的住房,得其陰庇,其子女也往往大多安排在收益豐厚的機關事業單位,不論房價多高,他們及其子孫皆非受害最深一族。

    可是,他們仍然要大罵特罵該死的房價,既洩心頭之不平,也顯示他們的存在。

    這一罵不要緊,倒給張大龍提供了撈分的契機。

    在市委那邊,張大龍長期分管老幹部工作,平日常做些類似糊、涮、抹之類的泥瓦匠活計,把老幹部們哄騙得不錯。

    這次民主推薦與測評之前,他又特地召開了一個老幹部座談會,鼓動老幹部給政府提意見,特别把話題引導到房價上,結果,分管城建、規劃、房管的馮開嶺就倒了大黴,在會上被罵了個狗血噴頭。

    如此,馮開嶺原本遙遙領先的得票,因了老幹部的一次測評,馬上就被拉了下來。

     所幸的是,最終結局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馮開嶺仍然排在首位。

    可是,假如張大龍、秦衆接下來真搞了什麼動作,就像那三國時代劉備、孫權招親結盟一般,那麼縱然馮開嶺再強勢,雙手也斷然難敵四拳。

    因此,馮市長半夜得到黃一平報告,馬上就從床上躍起,當即召他前來細說情況,商議對策。

     黃一平氣喘籲籲趕到,馮市長已在客廳沙發上坐定,一副十分警覺模樣。

     “消息來自小吉,應該不會有誤。

    ”不待坐定,黃一平馬上一五一十細說原委。

     原來,市府一幫秘書例行聚會時,又是丁市長秘書小吉酒多了,席間悄悄把黃一平拉到僻靜處,說:“告訴你一個絕密消息,張大龍副書記最近極力拉攏秦衆副市長,兩人有結成同盟的趨勢。

    前者仗着市委洪書記撐腰,一心做着市長美夢,許諾先讓秦衆做常務副市長,分管政府裡最重要的幾個部門,等洪書記提拔到省裡了,他和秦再分任黨政一把手。

    秦衆雖然在省裡也有些後台,但自知資曆不夠,難敵馮、張兩個強勁對手,或者也經過了省裡什麼高人指點,已有暫退一步、以退求進的念頭,因此就聽從了張大龍的安排。

    ”黃一平聽了,心裡大驚,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問:“他們做這事丁市長不知道?”小吉說:“丁市長也是從别人那裡間接獲悉,而且知道後非常生氣。

    他雖然馬上就要到政協上班,卻不想讓洪書記一系在委、府兩邊都一手遮天,因此把秦衆叫到跟前痛罵一通,說你怎麼這樣不長眼色,跟着那幫混蛋哪裡能有你的好處,做夢吧!”小吉酒喝多了,叙述得卻一絲不亂,模仿丁市長語氣也是惟妙惟肖。

     聽完黃一平的彙報,馮市長神色立馬冷峻起來,眉間的川字擰得幾乎變了形,右腮咬嚼肌抖動得完全沒了規律。

    見此情景,黃一平的心也驟然抽緊,與其說他對馮市長前途擔憂,不如說是對自己的未來失去了把握。

    他知道,此時自己和馮市長的命運,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緊地拴在了一起。

     多虧了自己及時組織這次秘書聚會,否則,哪裡能獲得如此重要的情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