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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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主義的陳腔濫調哪裡都一樣,於是回到港灣,在一家咖啡館門前坐下,想寫點甚麽。

     人之脆弱,但脆弱又有何不好?你就是條脆弱的性命。

    超人要代替上帝,狂妄而不知所以,你不如就是個脆弱的凡人。

    全能的主創造了這麽個世界,卻沒并設計好未來。

    你不設計甚麽,别枉費心機,隻活在當下,此刻不知下一刻會怎樣,那瞬息的變化豈不也很美妙?誰都逃不脫死亡,死亡給了個極限,否則你變成為一個老怪物!将失去憐憫,不知廉恥,十惡不赦。

    死亡是個不可抗拒的限定,人的美妙就是在這限定之前,折騰變化去吧。

     你也不是那佛,不是三身六面七十二個化相的化身菩薩。

    音樂和數學和佛,都是無中生有,從自然萬物不可名狀中抽象出數的概念,抽象出音階調性節奏的組合和轉變!抽象出佛或上帝,抽象出美,在自然狀态中都捕捉不到。

    你這自我,也同樣是無中生有,說有便有,說沒有就渾然一團,你努力去塑造的那個自我真有這麼獨特?或者說你有自我嗎?你在無限的因果中折騰,可那些因果何在?因果如同煩惱,同樣是你塑造出來的,你也就不必再去塑造那個自我了,更不必再無中生有去找尋所謂對自我的認同,不如回到生命的本源,這活潑的當下。

    永恒的隻有這當下,你感受你才存在,否則便渾然無知,就活在當下,感受這深秋柔和的陽光吧! 公園裡的樹葉發黃,從你窗口俯視,滿地落葉,凋零了還沒腐朽。

    你開始老啦,可并不想回到童年,你看樓下停車場上那些孩子吵吵嚷嚷,并不知道要幹甚麽,青春固然可貴,等他們終於明白自己要幹甚麽,也就老了。

    你不想再重新折騰一遍,在虛榮與焦慮旁徨與慌亂中再去掙紮,你并不羨慕他們,羨慕的隻是他們新鮮的生命。

    可混沌的生命并沒有這分透明的意識與自覺,你由衷滿意此時此刻,由衷滿意這一無虛妄的孤獨,如此透徹,如秋水漣漣,映照的是明晃晃的光影,喚起你内心的涼意。

    不再去判斷,不再去确立甚麽。

    水波蕩漾,樹葉飄落就落下了,死對你也該是十分自然的事。

    你正走向它,但在它到來之前還來得及做一場遊戲,同死亡周旋一番。

    你還有足夠的馀裕,來充分享用你剩下的這點性命,還有個可感受的軀體,還有欲望。

    你想有一個女人,一個和你同樣透徹的女人,一個把這世界上的一切系絆都解脫的女人,一個不受家庭之累不生孩子的女人,個不追求虛榮和時髦的女人,一個自然而然充分淫蕩的女人,一個并不想從你身上攫取甚麽的女人,隻同你此時此刻行魚水之歡的女人,但你哪裡去找到這樣一個女人—.一個和你同樣孤獨并滿意這種孤獨的女人,将你的孤獨同她的孤獨融化在性的滿足之中,融化在撫愛和彼此的眼光裡,在彼此的審視與搜索中,可這女人你又哪裡去找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