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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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發表面面俱到的指示,再作一番空頭許諾,諸如說,這問題嘛,可以同某某部長打個招呼,向有關領導部門反映反映,大聲疾呼,造成輿論,動員全民都來保護我們民族生存的生态環境!可我自己都保護不了我自己,我還能說什麼?隻能說保護自然環境是很重要的事業,關系到子孫後代,長江已成了黃河,泥沙俱下,三峽上還要修大壩!我當然也不能這麼說,隻好把話題轉到野人,我說: "這野人,倒是鬧得全國都轟動……" 大家即刻也談起野人。

     "可不,中央科學院都組織了好幾次考察。

    第一次是一九六七年,然後七七年,/\0年,都專門來人調查。

    一九七七年規模最大,人數也最多,光考察隊就一百一十人,還不算我們林區派出的幹部和工人,考察隊一多半是軍人,還有一位師政委……" 他們又彙報開了。

     我找一種什麼樣的語言才能同他們随便談談心。

    ?問問他們這裡生活如何?肯定又得談到物資供應,物價,工資,我自己的财政尚且虧空。

    再說,這難道是聊天的場合?我也不能說這世界越來越不可理解,人和人類的行為這麼古怪,人都不知道人要做什麼,還去找野人?那麼,除了野人還又能談什麼? 他們說,去年還有個小學教員看見了這東西,六、七月間,也是這季節,他沒敢張揚,隻同他一個最要好的朋友說了,還叫他别外傳。

    對了,前不久,有位作家寫了篇《神農農人哀史》,發表在湖南《洞庭》雜志上,不知誰弄來的,他們都傳看了。

    找野人這運動從這裡發端,已經擴展到湖南,江西,浙江,福建,四川,貴州,安徽…··都有報導!(隻缺上海)廣西真的抓到個小野人,那裡叫山鬼,農民認為不吉利,放了(可惜)。

    還有吃野人肉的,談談,說說。

    這沒什麼關系,他們考察隊來都調查核實過,寫有書面材料。

    那是——一九七一年,張仁關,王良燦他們二十幾個人,大部分都是我們林場的工人,就在陽日灣農場食堂,吃過一隻野人的下腿和腳!腳掌長四十公分左右,大趾粗五公分,長十公分,他們整理的材料都打印了,腳肚粗二十公分,重十五公斤,每人吃一大碗。

    這野人是伴水的一個農民下墊槍打死的,賣了一條腿給陽日灣農場食堂。

    再有,曾憲國,七十五年在橋上公社會魚鰓一隊的山路上,被一個兩米多高的紅毛野人打了一巴掌,昏倒在地,半天醒不來,跑回家三、四天說不出話。

    這都是他們調查時用比較解剖學統計法對他的口述作的紀錄。

    趙奎典不是在他回老家的路上,大白天,看見個野人吃馬桑果?那是哪一年?七十七年還是七十八年?就他們科學院第二次考察隊來的前幾天。

    這些嘛,當然也可信可不信,他們考察隊裡也有兩派意見。

    不過,要是聽山裡農民講起來就邪了,什麼野人追女人啦,找小姑娘玩,胡鬧啦,還有說野人也會說話啦,高興和生氣的時候發出的聲音都不一樣,他們都說。

    "在座的諸位,不知有誰親眼見過的沒有?"我問。

    他們都望着我笑,也不知道這意思是見到過還是沒見過。

     後來,我就由一位幹部陪同進入這被采伐過的自然保護區中心地帶。

    主峰早在一九七一年就被部隊的一個汽車團,說是國防用材,砍了兩年,剃光了。

    我隻在将近兩千九百公尺的高度,見到一片秀美的亞高山草甸,嫩綠的草浪在霧雨中起伏不息,之間點綴着圓圓的一蓬蓬的冷箭竹叢。

    我在冷風中仁立良久,心想該是這片自然剩下的一點原始生态。

     兩千多年前的莊子早就說過,有用之材夭放斧斤,無用之材方為大祥。

    而今人較古人更為貪婪。

    赫肯黎的進化論也值得懷疑。

     我在山裡一家人的柴棚裡倒見到了一隻熊崽子,頸上套了個繩索,像隻小黃狗,在柴堆上爬來爬去,隻嗚嗚叫個不停,還不能自衛咬人。

    主人家說他從山上順手撿來的,我毋需問老熊是不是已經被他打死了,隻覺得這小狗熊十分招人喜愛。

    他見我戀戀不舍,說出二十塊錢就由我牽走。

    我又沒打算學馬戲,牽上它再怎麼遊蕩?我還是保存這一點自由。

     我還見到人家門日曬的一張作墊褥用的豹子皮,不過已經被蟲蛀了。

    老虎當然十多年前早已絕迹。

     我也還見到個金絲猴的标本,想必是從樹上捉到的那隻,絕食而亡。

    野獸失去自由,不肯被馴養也隻有這一招,不過也還需要足夠的毅力,人卻并非都有。

    也還在這自然保護區辦公室門前,我見到了牆上貼的一條嶄新的大标語:"熱烈歡呼老人運動委員會成立!"我以為又要發動什麼政治運動了,連忙問貼标語的幹部,他說上面來的電話指示,叫貼就貼,同你我都沒有關系,隻是年過六旬的老革命幹部最少可以領到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