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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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落在地上,摔了個噼裡啪啦,玻璃碴子四濺,活像誰突然放了一個大禮花。

     單立人愕然,李芳說走就走事先一點征兆都沒有,那一瞬間,單立人的感覺就好像攢足了渾身力氣準備舉起一塊巨石,結果那塊巨石卻是一堆泡沫塑料,單立人看着地上的碎玻璃碴子發愣,暗歎自己猜度女人心事的能力實在太差,李芳說走就走事先居然連一點征兆都沒有看出來,反倒把自家閃了一下。

    單立人呆了片刻,反應過來之後怒氣從心底裡升騰起來,他實在沒有想到李芳會這麼嚣張,居然敢對他堂堂紀委書記如此輕蔑,如此無禮,他本能地追出門外,想痛斥李芳幾句,外面并沒有李芳的影子,他派來的處長正站在那裡哧哧傻笑。

     單立人遷怒到了處長身上,沖他怒吼:"笑什麼?有什麼可笑的?" 處長吓了一跳,脫口而出:"李芳剛才說她不是聽了你的話,而是怕被你熏死。

    " 單立人這才明白,上一次的戲目又重演了:李芳是讓自己身上的煙油子味道熏投降的。

    想明白了這一點,單立人也不由得搖頭苦笑,堂堂紀委書記,面對了這位市長夫人,唯一能夠奏效的武器居然是自己身上這一股子煙油子味道。

    難道自己跟狐狸黃鼠狼之類的動物成了同類,緻命武器就是那麼一身味道嗎?想到這些,單立人有些惆怅,他決心回家徹底洗涮一回,把身上這股味道清理幹淨,從今天起,他改抽香煙了,不再抽那種幹屎橛子一樣的卷煙。

    他就不相信,沒有這股味道,就治不了李芳這個官太太。

     看到處長還傻呆呆地站在那裡,單立人揮揮手說:"回家休息去吧,今天折騰得夠累了。

    " 處長說:"回什麼家,我還得到交警隊去一趟,那件事情有點夾生。

    " 單立人問:"哪件事情?" 處長說:"就是民政局車福祿涉嫌行賄掩蓋車禍真相的案子,交警隊長拿出了車轱辘的收條,說他是托車轱辘買了兩個便宜點的墓穴,不存在行賄受賄問題,跟車轱辘的車禍更沒任何關系。

    " 單立人"哼"了一聲說:"扯淡呢,你信嗎?你先别去交警隊了,都幾點了,交警隊早就沒人了。

    明天直接到殡葬管理科去,徹底查清楚那個叫車轱辘的副局長到底給殡葬管理科交了多少錢,要看财務的底賬和原始憑證。

    然後用底賬的收款數額跟那個交警隊長手裡的收條對比一下,看看有什麼出入沒有。

    "單立人根本不相信車轱辘在那個時間段給交警隊長幫忙買墓穴跟他的車禍沒有關系。

     上車的時候,單立人又叮囑處長:"你再找找魏奎楊的司機,詳細了解一下車禍前後的情況,注重細節,現在不是有一句話叫細節決定成敗嗎?每一個細節都不要放過。

    另外,你們也要考慮在适當的時候正面接觸民政局那個給車轱辘開車的司機,聽聽他怎麼說,拿他的話跟魏奎楊司機的話對比一下,看看有什麼出入沒有。

    " 坐進車裡,處長嘟囔了一句什麼,單立人沒聽清:"你說什麼?" 處長隻好又重複了一遍:"單書記,你說是巧合還是必然?最近查的案子都跟車有關系。

    魏奎楊的問題是從征收城市停車年費引發的腐敗,車轱辘的事情是因為公車車禍引發的涉嫌行賄受賄貪贓枉法案。

    " 單立人沒吭聲,他心裡卻在想,今後跟車有關系的案子更多。

    一方面,公車像張開血盆大嘴的怪獸,難以餍足地吞噬着社會資源,公車背後的黑洞就像海水深處的暗溝一樣讓人難以捉摸。

    另一方面,政府像精明的商人,整天盤算着怎麼樣從奮鬥百年才圓了轎車夢的老百姓身上榨取更多的收入,榨取過程的漏洞隐藏起了各種各樣的灰色财富。

    這種現象恰到好處地集中體現在他們目前正在辦理的兩個案子上,難怪處長有那種感覺。

     3 車轱辘和驚歎号到大紐約娛樂城來的次數多了,跟娛樂城那個油頭粉面的馮主管也越來越熟悉。

    每次來了,車轱辘都要把他叫過來照照面,馮主管善于阿谀奉承,會伺候人,能讓車轱辘充分體驗到擺譜的舒服感覺。

    馮主管每次照面的時候都熱情洋溢地聲稱一定給車轱辘大大的優惠,每一次結賬的時候實際支付的數額都比心理預期數額高出一大截。

    盡管每次消費都用不着車轱辘自己掏錢,可是老這個樣兒車轱辘心裡也不舒服,總覺得這個油頭粉面的家夥笑嘻嘻地宰他。

    所以每次來了都要把這個馮主管叫過來,指手畫腳頤指氣使一番,看看他那卑躬屈膝的樣兒圖個心理上的平衡。

     今天車轱辘照例又讓服務員小姐把馮主管叫了過來。

    馮主管照例點頭哈腰裝孫子,車轱辘已經不再被他的表面功夫迷惑,再加上心裡不爽,就無事生非地刁難他。

    先是說他們的桌布不幹淨,讓重新給換一條,馮主管要親自去換,車轱辘攔住他不讓他走,馮主管隻好讓服務員把桌布撤下來換新的。

    馮主管搓着雙手好像手上生了凍瘡:"車局長二位還有什麼需要盡管說,你們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就是我們的上帝,有任何不周到的地方都請批評指正啊,千萬别客氣……" 車轱辘厭煩地打斷他:"不就讓你們換了塊桌布嗎?哪來那麼多的說道,還有這杯盤碗碟筷子勺子,哪有客人還沒到就擺好了的?誰知道是不是你們用過了,随便涮了涮,根本沒消毒就又原封不動地擺了上來?換一副,要有溫度的啊。

    " 馮主管好脾氣,馬上又讓服務員更換兩套滾燙的、顯然是剛剛消完毒的餐具擺了上來。

    馮主管是幹這種事情的老油條,明知到這裡消費的客人圖的是什麼,也明知到這裡的客人一般情況下是招惹不得的,尤其像車轱辘這樣的政府官員,招惹不起,說不準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給你設個絆馬索讓你跌個頭破血流。

    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糊弄得高高興興,好賴把錢騙到手是上策,于是殷勤地請示:"車局長,你們二位是貴客,我們這最近來了幾個新加盟的小姐,比剛上市的哈密瓜還新鮮,我叫過來二位品嘗品嘗。

    " 驚歎号躍躍欲試,還想再找兩個"新加盟"的小姐來潇灑,車轱辘沒情沒緒,揮揮手趕走了馮主管:"算了算了,今天别想宰我們,超過二百塊錢我們不埋單啊。

    趕緊上菜吧,上完菜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