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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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東西,多少才夠花啊。

    " 司馬達說:"你給你媽說,就說是我說的,她住院的醫療費用不着她管,一共是四千六百多塊錢,已經從我跟洪書記的醫療卡上劃過去了。

    " 小燕搖搖頭:"我媽不是那種人,她不會讓别人替她出醫藥費的,她說别人出的醫藥費治不好自己的病。

    " 司馬達隻好給小燕解釋:"你媽媽的病是因為那天坐我的車才得的,所以應該由我和洪書記承擔責任。

    哪有别人出的醫藥費治不好自己的病這一說,她的病不是治好了嗎?" 小燕說:"這是你們大人之間的事情,我是小孩,我不管,我隻管好好學習,快快長大,幫媽媽掙錢,掙多多的錢,再也不讓我媽媽吃苦受累了。

    " 司馬達拍拍小燕的腦袋說:"小燕說得對,舅舅支持你,快吃吧,一會兒涼了用你媽的話說,就是沒有熱乎乎的香氣了。

    " 兩個人吃過飯,小燕要去收拾碗筷,司馬達攔住她:"我來,你别動手了,好好複習功課去,你不是要考名牌大學嗎?從現在開始就得抓緊分分秒秒的時間才行。

    可别像舅舅這樣,沒多少文化,長大了隻能給别人當司機。

    " 小燕是個豁達的孩子,也是一個會偷懶的孩子,看到司馬達刷鍋洗碗的積極性甚高,不但不跟司馬達争,反而積極鼓勵他:"舅舅,洗鍋刷碗也是一種鍛煉,機會難得,我就讓給你吧。

    "說完,自己拿出課本做起練習來。

    司馬達搖頭苦笑,悶着頭把廚房收拾幹淨,離開李桂香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李桂香還沒有回來。

     4 李桂香做保潔員的美能達大廈是一座商居兩用的大廈,一共有二十八層。

    大廈四層以下是商場,五層以上是居家公寓。

    在"十三億人十億商,剩下三億正商量"的滾滾浪潮裡,五層以上很多用來做公寓的家居房屋也都成了經商的場所。

    比如悅來茶館就是由兩所公寓住宅裝修而成的。

    李桂香負責清掃的是公寓樓部分,那些租用公寓住宅做生意的店家,以業主的身份讓李桂香這樣的保潔工給他們大家打掃衛生,這樣可以節省一大筆專為自家雇用衛生工的費用。

    這座商居兩用的大廈有二十八層,李桂香和另外兩個保潔工分工負責,除去四層以下的商業區域,五層以上的二十四層由她們三個人每人負責打掃六層,工作的辛勞和繁重是不言而喻的。

    而且,做保潔工的收入也非常低,李桂香每個月做保潔工的工資收入才六百塊錢,而且人家還不管勞動保險之類的費用。

    就是這樣的工作,競争也很激烈,如果李桂香稍有不慎,随時都會被炒鱿魚,後面等着上崗的大有人在。

    李桂香能夠得到這份工作,是跟她一起站馬路的老劉給她介紹的。

    老劉的兒子在美能達大廈當保安隊長,在一起幹了一段工作之後,老劉對李桂香的印象極佳,這是一個工作認真負責,能吃苦又耐勞還沒有任何是非的好人。

    得知李桂香急需增加收入償還住院欠賬,還要供一個女兒上學,老劉就通過他兒子給李桂香介紹了這份工作。

     李桂香分配的衛生保潔區域是五到十層,每一層都要把過道、樓梯用拖布擦洗幹淨,然後把過道裡的垃圾桶運到樓下,把垃圾清理完之後再把垃圾桶放回原來的位置。

    真正的家庭住戶不會讓李桂香這樣的保潔工進入家裡清理衛生,倒不是同情她們不忍心加重她們的勞動量,而是怕她們摸清家裡的底細偷東西。

    而那些租了公寓做買賣的商家不怕她們偷竊,因為他們的房間是租用的,值錢的東西絕對不會放在這裡。

    李桂香這樣的保潔員就成了他們免費的衛生工,不但要替他們打掃衛生,還要打掃得幹幹淨淨,否則他們就會到物業公司投訴,輕則扣工資,重則炒鱿魚。

    不管輕還是重,都是李桂香所不願意承受的,所以她唯一的選擇就是盡心盡力地把每一個需要她打掃的角落都清掃得幹幹淨淨。

     李桂香逐漸摸清了在這種地方打掃衛生的竅門,那就是要先打掃那些需要她去打掃的商家占用的房間,把房間裡的灰塵、垃圾清理到走廊裡之後,再清理外部的衛生。

    這樣就可以避免打掃室内的時候對室外造成交叉污染。

    李桂香提着一隻水桶,水桶裡浸泡着抹布,另一隻手拿着拖把,胳肢窩裡夾着一把笤帚。

    茶館的客人不多,隻有裝修成古代風格的那個包間裡有兩個男人在喝茶聊天。

    李桂香把茶館公共區域的地闆擦洗幹淨之後,就又開始打掃包間。

    沒有人的包間當然用不着打掃,她要打掃的是經過客人禍害過的包間。

    李桂香一踏進那兩個男客人正在喝茶聊天的包廂就認出來了,其中一個人就是那天夜裡在大紐約娛樂城喝醉滑倒的局長,就是因為他,李桂香被娛樂城炒了鱿魚。

    另一個人她不認識,但是那個架勢一看就知道也是一個領導幹部。

     車轱辘正在和王隊長商量對策,兩個人已經确認,市紀委已經開始着手調查王隊長購買墓穴這件事情。

    現在他們還不敢肯定的是,市紀委調查這件事情的目的是什麼。

    如果僅僅是要追查王隊長利用關系低價買墓穴,那就沒有什麼大麻煩,到時候車轱辘一口認了,這件事情上他刮了點不正之風,幫王隊長買的墓穴太便宜,大不了該補的再補點錢,算不了什麼原則問題。

    如果市紀委已經掌握了王隊長收了車轱辘的墓穴之後,輕易撤銷了對車轱辘車禍案件的調查,便大大地不妙,問題的性質就有了質的變化,車轱辘就是行賄,王隊長就是貪贓枉法,這種性質的問題丢烏紗帽是最輕的處理。

     車轱辘和王隊長對于李桂香進來打掃衛生根本就沒有在意。

    在他們眼裡,李桂香這種保潔工跟正在喝的茶、正在用的茶具沒有什麼不同,存在的合理性在于能夠使他們這樣的客人更加舒适、惬意而已。

    所以,他們根本就沒有理會正在默默地、靜悄悄地擦拭地闆、桌椅和各種擺設的李桂香。

    繼續研究對付市紀委的辦法。

    李桂香心驚膽戰,在她的眼裡,車轱辘這位領導就是她的災星,遇見他說不準就會有什麼禍事。

    所以她百倍地小心翼翼,膽戰心驚地做着自己應該做的一切,竭盡全力避免發出任何聲響引起兩位領導的注意,就像一隻在光天化日之下偷偷覓食的老鼠。

    其實,車轱辘的腦海裡,從來就沒有過李桂香這個人。

    他那天在大紐約娛樂城摔了一跤的記憶殘片,不過就是摔倒之後,有人把他扶了起來,至于扶起他的人到底是誰,他當時和過後從來就沒有去想過。

     車轱辘說:"那我們倆就說定了,買墓穴的事情肯定瞞不過去,那就幹脆别瞞。

    關鍵的問題是你給我錢了,我隻不過是利用職權讓你買得便宜了點。

    我現在就給你寫個收條,就寫上收到你購買墓穴的錢三萬六千塊,到時候你就當證據拿出來。

    "說着,車轱辘從提包裡掏出一個筆記本,寫了一張收條,簽上名字遞給了王隊長。

    實際上當初車轱辘付的是一萬兩千塊,為了讓王隊長領一個大情,他給王隊長說人家隻優惠了九折,原價四萬塊,收了三萬六千塊。

    這陣兒,要給人家寫收條了,又不好改口,隻好按照原來說的數寫上了三萬六千塊。

    王隊長接過收條,看了又看:"車局長,你這個人真細心,連日期都寫成兩個月前了。

    "然後把收條仔細折好,小心翼翼地夾進了自己的筆記本裡。

    在把筆記本裝進手提包的同時,王隊長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有了這張收條,就不存在所謂的行賄受賄問題,充其量隻能算作走後門買便宜貨。

     車轱辘接着說:"我最擔心的還是那件事情,如果那件事情你頂不過去,說啥都沒用了。

    " 王隊長說:"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我心裡清楚得很,你放心,我一口咬定你跟那場車禍沒有任何關系就完了,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現在追查這種事情,沒有我的合作根本就查不出任何結果來。

    " 李桂香在旁邊打掃衛生,耳朵裡聽着這兩位領導的談話,雖然她不明白他們說的到底是什麼事情,可是卻能分辨得出來,他們說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就是要相互作假證明,欺騙市紀委。

    李桂香心裡有點生氣,現在這些當領導的也不知道怎麼了,黨和國家用那麼優厚的條件養活他們,他們反過來淨幹禍害國家、禍害老百姓的事。

    李桂香不願意再聽他們偷偷摸摸像特務一樣商量對付市紀委,草草打掃完包廂,提着拖把水桶離開了這個讓她心驚膽戰的包廂。

     從茶館出來,李桂香又來到了七層永康養生美容俱樂部。

    這陣兒正是下班吃晚飯的時間,永康養生美容會所裡沒有什麼客人,隻有貴賓豪華包間裡有個别客人在推拿、捏腳。

    李桂香先打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