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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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他啥也不知道,即便組織上不追究他的領導責任,他多多少少也脫不了幹系,起碼證明他領導無方。

    郭小梅追問他:"你怎麼知道的?"車轱辘含糊其辭地應付:"聽别人說的。

    "然後急匆匆轉身來到辦公室,抓起電話就撥殡葬管理科。

     車轱辘這時候還根本沒有意識到,市紀委找殡葬管理科會跟他有什麼關系。

    他擔心的是,殡葬管理科是個很有錢的地方,盡管上面也制定了不少規章制度,什麼收支兩條線啊,管賬不管錢啊,嚴禁私設小金庫啊,其實都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黨中央國務院号召要建設節約型社會,市長萬魯生在大會上喊得比誰都響,夜景工程照樣做。

    殡葬管理科也一樣,那些規章制度都是對願意執行的人制定的,不願意執行的人總會有辦法從規章制度的空隙繞着走,甚至偷着走。

    殡葬管理科是事業單位,下面的陵園、殡儀館、火葬場等單位又是相對獨立的企業性質,這就給殡葬管理科留下了曲裡拐彎難以捉摸的資金渠道。

    不然,車轱辘的消費支出殡葬管理科也不可能替他埋單。

     電話撥通了,車轱辘張嘴就找科長,接電話的人一聽就知道是主管局長大人,連忙把科長叫了過來。

    車轱辘先是問他:"紀委的人來了沒有?" 科長回答:"已經走了。

    " 車轱辘接着問:"什麼事?" 科長回答:"也沒什麼事,就是問了問陵園墓穴的銷售情況,把今年以來的銷售登記拿走了。

    " 車轱辘追問:"你給我說句實話,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如果你們那發生了問題,現在趕緊老老實實說清楚還為時不晚,讓人家追查出來一切就都晚了。

    " 科長的口氣很坦然:"我們科裡能有啥問題?過路财神,賬上根本就不讓留錢,當天收入當天就得交到市政府結算中心去。

    沒事,你放心好了。

    最多就是我們接待費用超點限額,這也不是什麼問題,現在哪一家的接待費用不超限額?沒事,你放心吧車局長。

    " 車轱辘放心了,可是嘴上還是唠唠叨叨地叮囑:"沒有什麼問題就好,有了問題千萬不能瞞着,越瞞問題越大。

    如果僅僅是違反财經紀律的事情,你早點跟我溝通一下,該承擔的我還能為你們承擔一些,如果你連我也瞞着,我就無能為力了,到時候你們自己蒸的饅頭隻能自己往下咽。

    " 車轱辘說這些話有一個前提:殡葬管理科之所以招來了市紀委,如果哪一個個人貪污了,那不太可能,終究還是有正規的财務體系在那裡卡着。

    除非是能接觸現金的人拼了命、發了瘋,不管不顧地拿着錢往自己兜裡裝,那樣的話很快就能發覺,不可能等着市紀委來調查。

    最大的可能還是這幫家夥私設了小金庫,把不知用什麼渠道從什麼地方弄來的錢存到小金庫裡,然後再以發獎金、補貼的方式私分。

    現在科長信誓旦旦地否認了,那麼,即便真的出了什麼問題,車轱辘也大可一推六二五,不承擔任何責任,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

     放下電話,車轱辘估摸,如果科長說的是真話,那麼,也有這種可能,就是哪個人對殡葬管理科的工作或者對哪個領導心懷不滿,寫了匿名信告到了市紀委,市紀委接到匿名信覺得言之鑿鑿,挺像真的,便派了人過來作一般性的調查。

    車轱辘琢磨了一陣,也再懶得在這件事情上動腦子,便叫了葫蘆出去飙車。

    市裡新修了一條馬路,路面已經鋪好了,還沒有最後交工,既沒警察,也沒紅綠燈,車輛也極少,是飙車的最佳場所。

    這是葫蘆給他留神到的,說了幾次,車轱辘一直忙于工作沒有抽出時間來。

    今天上午跑了一趟陵園選址現場,回來後打電話給主管王副市長彙報了,王副市長挺高興,說下周也過去看看,同時讓他們馬上起草陵園選址報告,他到現場看過之後,如果沒有問題,下一次市長辦公會上就可以确定了。

     工作受到了領導的肯定,車轱辘心情頗佳,便有了飙車的興緻。

    葫蘆把車開出車庫在樓下開着空調等他,車轱辘坐車向來坐在司機的邊座上,這也跟他愛飙車有關系,坐在這個座位上,視野開闊,道路迎面撲來,兩旁的樹和電杆有如鐮刀下的麥捆一樣齊刷刷地卧倒,即便沒開車,也能享受開車時的動感。

    葫蘆把車開上那條适合飙車的新馬路,然後把車靠邊停了下來,下車和車轱辘互換位置。

    車轱辘剛剛在駕駛座上坐定,手機響了,來電話的是交警隊的王隊長:"車局長嗎?你在哪呢?" 車轱辘用過人家,欠人家的人情,所以回話很客氣:"王隊長啊,你好。

    我在外面。

    你今天怎麼想起我了?有什麼指示盡管說。

    " 王隊長的話卻很别扭:"我敢有什麼指示啊,我是請示,想請示局長大人一個問題呀。

    " 車轱辘問他:"你這個人啊,又不是生人,有話就說,别拐彎抹角的。

    " 王隊長說:"那好,我就直截了當說了啊。

    我求你買兩個墓穴的事情,當初可不是我想占你什麼便宜,隻不過就是想通過你買個合适的位置,這點小事你怎麼把市紀委都給招來了,你什麼意思嘛。

    " 車轱辘大驚,活像屁股底下坐上了蠍子,猛然從座椅上蹦了起來,蹦起來之後腦袋狠狠撞到了車頂篷,他顧不上安撫撞疼的腦瓜頂,心急火燎地追問:"什麼?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車轱辘說這些話的時候,嗓子眼好像突然被誰撒進了一把沙子,幹澀、粗硬、癢癢的,幾乎發不出聲來。

     車轱辘敏感地想到,他接到的是一個非常重要、關系到他身家性命的電話,也是一個不能讓第三個人聽到的電話,他厭煩地剜了一眼坐在旁邊的葫蘆。

    葫蘆剛才就被車轱辘的舉動吓了一跳,看到車轱辘的眼神,馬上理解了他這剜過來的一眼的意思,連忙下車,遠遠走開,蹲在路旁的樹陰下面乘涼。

    車轱辘輕咳幾聲,竭力讓自己的聲音鎮定下來:"王隊長,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真的啥也不知道,我發誓這件事情我誰都沒告訴,更不可能找什麼紀委的人。

    你就直接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王隊長的口氣緩和了一些,開始能夠平心靜氣地跟他對話了:"今天下午市紀委的人來找我了,查問我從殡葬科買墓穴的事兒,你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車轱辘馬上聯想到了紀委找殡葬管理科科長的事,活像渾身上下的骨頭被人抽掉了一樣,軟塌塌地發虛,腿也忍不住瑟瑟發抖:"你這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這兩天市紀委的人也找殡葬管理科了,我問了問情況,以為是調查他們的什麼經濟問題,沒想到是沖這件事來的。

    " 車轱辘的恐懼驚惶好像通過電磁波也鑽進了王隊長的心裡,王隊長說話也變成了美聲唱法,帶上了顫音:"車局長,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會不會把我們栽進去?" 車轱辘已經驚慌失措了,因為他實在想不通這件事情紀委到底是怎麼知道的,紀委怎麼又會對這麼一件小小的事兒産生這麼大的興趣。

    還有,如果這件事情徹底查清,可以預見的結果,更是讓車轱辘喪魂落魄。

    他的大腦活像被無形的鞭子抽打的陀螺,飛速地盲目地旋轉着,又像一鍋滾開的糨糊,他覺得腦子漲得疼,卻無法對面臨的一切進行邏輯性思維。

     "喂,喂,車局長,你說話啊,怎麼了?說話啊。

    "王隊長看不見車轱辘的表情神态,卻能感覺到車轱辘的沉默不語背後的慌亂和驚恐,反過來安慰他:"你吓着了啊?别光顧害怕,我們商量商量該怎麼辦才是真的啊。

    " 王隊長的呼喚,讓車轱辘像還魂的溺水者,長長呼出一口冷氣喃喃說道:"這件事情确實太蹊跷了,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王隊長說:"你敢向我發誓這件事情不是你做出來的?" 車轱辘發誓:"我發誓,如果這件事情是我做出來的,讓我斷手斷腳頭破血流死無葬身之地。

    你稍微動腦子想想,我向紀委舉報你,不等于舉報我自己嗎?" 王隊長說:"這個想法是你自己應該明白的,我就怕你想不明白這一點,覺得為了那麼點事花幾萬塊錢給别人買墓穴不值當,又沒辦法找我的後賬,腦袋一熱就寫匿名信把我給整了。

    " 車轱辘為了證實自己沒有告狀,再一次賭咒發誓:"我怎麼能因為那麼倆錢扯閑淡呢?要是我告的,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