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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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什麼穴位?" 單立人隻好再把墓園穴位的事情解釋了一遍。

    洪鐘華愣了:"怎麼會有這種事情?你們調查了嗎?" 單立人:"正準備展開調查,現在還不能下結論,但是根據舉報材料的口氣和了解情況的細節分析,這封舉報信很可能是民政局内部相當了解情況的人寫的,因為随信還附帶了一份交警隊隊長的付款收據,擡頭是交警隊長的名字,付款人的簽名卻是車福祿,可以初步斷定是有相當可信度的。

    這種事情調查起來比較簡單,派一個人過去,讓民政局紀檢組安排個人配合就行了。

    問題比較嚴重的是第二件事,也跟魏奎楊的車禍有關系。

    " 洪鐘華的腦子還在車轱辘的行賄問題上打轉,沒回過味來:"怎麼會想到用陵園的墓穴行賄?就算想這麼幹對方也不見得會接受啊,拿到手再轉賣?" 單立人說:"這裡頭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要作進一步的調查了解。

    如果這件事情屬實,性質非常惡劣。

    但是,相對于我要給你說的後面這件事情,車福祿還僅僅是一件小事。

    " 洪鐘華不由得有點緊張:"還有什麼大事?你快說吧。

    " 單立人一張口果然讓洪鐘華大吃一驚:"這件事情跟萬魯生有牽連。

    " 洪鐘華驚愕了,他一直在暗暗猜測為什麼萬魯生明知老百姓罵了他祖宗三代也要堅持收取所謂的城市停車年費,擔心這背後有黑幕腐敗,看來,他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這件事情對于他來說确實是大事,以至于他本能地跑到窗口把窗戶關上了,似乎他和單立人說的話會通過窗戶傳到别人耳朵裡:"怎麼回事?" 單立人說:"我到省上彙報魏奎楊的問題,省紀委領導指示,一定要徹查,不能因為他死了就不了了之。

    我便彙報了我們的想法,先對宏發公司進行審計,這件事情在我去省上之前給你說過。

    " 洪鐘華還記得,便點點頭:"沒錯,你說過。

    " 單立人說:"魏奎楊家裡發現六百多萬現金以後,我們面臨的首要問題就是要搞清資金來源。

    我調閱了魏奎楊的人事檔案,根據魏奎楊的任職經曆,三年前他還僅僅是一個分管交通規劃的交通局副局長,在那個位置上,即便貪污受賄,也沒有那麼快捷。

    提任市政管理局長以後,經他手的工程項目倒是有一些,但是也并沒有發現明顯的違規操作行為。

    這些僅僅是我們粗粗捋過的線索,在這個梳理線索的過程中,我們發現,市政府征收停車年費的方案是魏奎楊提出來的,也是他大力主張積極推動促成的。

    最奇怪的是,停車年費作為市政府的行政收費項目,卻委托宏發公司代征代繳。

    這非常不正常,為什麼政府的行政性收費要委托一家企業代征代繳呢?一家企業有什麼權力替政府向老百姓收錢呢?即便這家企業是國有企業,也是不合法的。

    由此我們想到,在征收停車年費、宏發公司和魏奎楊之間會不會有什麼特殊的利益關系呢?當時這僅僅是我們的猜測、判斷,猜測和判斷需要事實和證據支撐,或者肯定,或者否定,都需要事實說話。

    我們把想法向省紀委彙報以後,省紀委對我們的意見非常支持。

    回來以後,我們和審計局聯合組織了審計組對宏發公司進行審計,結果發現,宏發公司從開始征收停車年費以後,征收的年費并沒有單獨立項,而是作為企業營業收入和企業的其他收入項目混在一起。

    于是巨額年費收入變成了這個企業的經濟效益。

    與此相對應,企業個人收入成倍增長,主要領導實行了年薪制,最低的年薪也有十五萬元,最高的就是總經理兼黨委書記李芳,年薪高達五十萬元。

    " 洪鐘華問道:"你說的李芳是不是萬魯生的老婆?" 單立人點點頭:"對,就是她。

    " 洪鐘華說:"如果這樣,充其量也不過就是違紀行為,糾正、處罰都可以,還算不上違法吧?這件事情好像還沒有你剛才說過的那件事情大呢。

    " 他說這話的時候,心情松弛了許多。

    平心而論,他是絕對不希望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出現嚴重的腐敗問題,把整個銅州市的黨政領導班子鬧得灰頭土臉。

    所以聽到宏發公司僅僅是利用年費收入增加單位經濟效益,從而增加職工個人收入,便大大放心,說話的口氣裡也微微帶了一絲釋然,意思是說你這不是小題大做嗎? 單立人笑笑說:"如果這樣我也不會來找你了,紀委直接就處理了。

    在審計中我們發現,宏發公司有巨額資金去向不明,數額剛好也是六百多萬。

    " 洪鐘華差點跳将起來:"你說什麼?巨額資金去向不明?六百多萬?那麼正規的企業怎麼可能?" 單立人:"這是事實,審計報告正在寫。

    今天我來,是征求你的同意,對李芳實行雙規。

    " 洪鐘華又驚了一跳:"有那個必要嗎?萬市長那邊怎麼交代?" 單立人:"有必要,我們已經跟她接觸過了,她初步交代了問題,有很多事情還要進一步深入調查,為了防止發生其他問題,非常有必要立即對她采取組織措施。

    "說到這裡,單立人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談這種話題,他還能笑得出來,讓洪鐘華挺不高興:"笑什麼?有什麼值得笑的?" 單立人忍住笑接着往下彙報:"那天我們發現這個問題之後,馬上找他們财務調查了解情況……" 3 聯合審計組審計出宏發公司有大筆資金去向不明的問題之後,馬上找财務人員調查了解情況。

    财務人員倒也毫不隐瞞,直截了當告訴審計組,這些資金都是按照總經理李芳的指示打到了指定的賬号上,至于資金從那個賬号上又打到哪去了,則隻有總經理李芳知道。

    在這種情況下,隻有直接找李芳調查了解。

    于是審計組找李芳談話,了解這些資金的去向問題。

     李芳是市長萬魯生的老婆,自然不會把這些審計組的小幹部放在眼裡。

    小幹部們也不敢對這位市長夫人放肆,畢恭畢敬,不像調查問題,倒像推銷保險的上門服務。

    李芳剛開始還耐着性子教導調查組的小幹部:"這些事情不是你們應該知道的,如果有違法犯罪問題,我們的賬面上能夠這麼明目張膽地挂着嗎?這件事情涉及到重大商業秘密,你們就不要問了。

    " 職責所在,不能不問,不問清楚,調查組也沒辦法向自己的上級交差,所以隻好軟磨硬泡、求爺爺告奶奶地讓人家給個明白話兒,那麼多的錢到底跑到哪去了。

    結果,查案的沒急,被查的人倒煩了,李芳擡起屁股就走,臨走扔下一句話:"我忙得很,沒時間跟你們糾纏不休,真要查讓你們那個大煙鬼親自來查。

    " 她要走,誰也不敢攔她,也沒有合法的正當的理由攔她,隻好急急忙忙向"大煙鬼"單立人報告。

    單立人一聽就跑到了宏發公司,李芳其實并沒有離開,在自己的辦公室裡上網聊天呢。

    單立人可不是應付不了市長夫人的小喽啰,闆着一張黑臉,把李芳堵在辦公室裡開始談話。

    李芳對着單立人态度雖然不敢像對那些小喽啰那麼嚣張,卻也仍然用"商業秘密"四個字來抵抗。

    單立人一時半會兒倒也真沒有好辦法,隻好繼續使用部下用過的辦法:死纏爛打,不說就不讓她離開辦公室。

    李芳并不怕單立人,論職務單立人比她家萬魯生還要低上半級,可是她怕單立人身上那股味道,那股由卷煙和男人的體臭攪拌成的刺鼻味道,熏得她頭暈作嘔,恨不得馬上脫逃出去。

    她幾次三番要出去喘口氣,都讓單立人給攔住了。

    實在沒辦法,李芳隻好說要上廁所。

    單立人指了指她辦公室裡的衛生間:"你這有衛生間,還上什麼廁所?"李芳氣得半死,這個時候她才開始後悔,當初裝修這間辦公室的時候,不應該專門搞這麼一個豪華衛生間。

     李芳怒沖沖地說:"你在這兒我怎麼上衛生間?" 單立人嘿嘿一笑說:"你尿你的,隔着牆隔着門,怕什麼?即便我不在這兒,你上衛生間也會有人跟着。

    " 李芳質問他:"你這是幹嗎?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這是非法拘禁,我要告你,别看你是紀委書記,犯了法也照樣有人管你。

    " 單立人:"我犯法?六百多萬國有資産你說弄沒就弄沒了,還敢說我犯法?明告訴你,今天你不交代清楚這六百多萬的去處,就别想離開這間屋子。

    還有,你今天不交代清楚這六百多萬的去處,明天我肯定要給你換個地方談話。

    " 李芳軟了,做出懇切的樣子說:"單書記,你别逼我好不好?看在我們家老萬的面子上,你别太為難我,我也實話告訴你,這筆錢肯定有下落,絕對不是我貪污了,你讓我出去透透氣好不好?" 單立人:"透什麼氣?這屋裡空氣好得很啊。

    " 李芳說:"我真的受不了了,你要是再不讓我出去透透氣我就得死在這兒。

    " 單立人說:"太簡單了,你說清楚那六百多萬的去處,我馬上就離開,你以為我願意在這兒耗費時間嗎?是你叫我過來的,我怎麼能不接受你的邀請把事情搞清楚呢?事情不搞清楚,我也沒辦法向你們家老萬交代啊。

    " 李芳說:"那好,讓我到外面透一口氣,回來我就告訴你,行不行?" 單立人回答得非常決絕:"不行,你不告訴我就不能離開這間屋子一步,除非明天我給你換個地方。

    " 李芳終于發怒了:"你離我遠點,熏死我了,哎喲,我實在受不了了。

    " 單立人也發怒了:"熏死你我償命,沒熏死之前你必須把那六百多萬資金的去處老老實實交代清楚,不然,我饒不了你,國家饒不了你,你們家老萬也饒不了你。

    " 李芳捂住了鼻子,死活不再跟他說話。

    單立人也不再催促她,點着一支大卷煙抽着,冷然盯着她。

    按照他的審訊經驗,這陣李芳正在作思想鬥争,或者說現在李芳正在猶豫不決,而他應該做的就是耐心等待,這也是耐力、意志的較量和搏鬥。

    這個時候如果急于求成加大壓力,弄不好會适得其反,強化對方的抵觸情緒,加大調查的難度。

    果然,兩個人對峙了十來分鐘李芳就投降了,憋着氣息說:"算了算了,我不跟你糾纏了,再犟下去真得讓你熏死了。

    告訴你吧,這筆錢都給死鬼魏奎楊了。

    不過可不是我行賄,而是他幫我們催繳欠繳年費的活動經費。

    " 盡管當初審計宏發公司的目的就是想要找到魏奎楊的資金來源,可是一旦李芳這麼輕易地說出魏奎楊的六百多萬資金是從宏發公司拿去的,仍然讓單立人大吃一驚。

    這太讓人難以置信了,這些人竟然敢用這麼簡單拙劣的手段把六百多萬拿回了自己家裡,簡直是膽大包天、喪心病狂了。

    單立人辦過很多案子,凡是非法攫取經濟利益的人,不管是貪污還是受賄,無一不煞費苦心、處心積慮地掩蓋自己的犯罪行為。

    而像魏奎楊和李芳如此直截了當幾乎等于公開貪占,反而讓單立人吃驚至極有些疑惑,這種情況有三種可能:他們是傻子,他們是瘋子,他們沒有犯罪。

    當然,他們不可能是傻子瘋子,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