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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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事情的發展這個話題持續發燒,不管聊什麼内容,最終不知怎麼搞的,話題都得繞回到魏肉醬身上。

    今天司機們研究的主題是,據說市紀委那個煙焦油味道能飄出十裡地的單立人書記已經開始對宏發建設開發總公司組織審計調查了。

     "這裡頭肯定有貓膩,說不定還能查出更大的貪官呢。

    這事是明擺着的,哪有政府下文件要老百姓給一家企業交費的道理。

    "開值班大巴、專門接送市政府普通幹部上下班的司機老楊說。

     "查個屁,人家早就把賬做好抹平了,查也查不出什麼名堂,現在的人腦子都不是白給的。

    "開值班越野吉普車、專門負責接送市領導越野狩獵潇灑的司機老張說。

     毛毛雨向來是這種場合這種話題的熱心參與者,他說:"不管能不能查得出來、查得清楚,有人查就說明我們銅州市的領導也不都是昏官。

    不過,可别忘了,宏發公司的總經理是誰啊,所以,這件事情肯定是半途而廢。

    " 驚歎号問:"我靠,總經理是誰?" 毛毛雨:"市長老婆啊。

    " 聽到這話誰都不再吭聲了,誰都怕這話說得太深入,傳到萬魯生耳朵裡。

     老張說:"現在哪有昏官,昏了還能當上官?一個個都明白得很,礙着誰的利益都不會讓份兒,都知道給自己漲工資謀福利。

    你們收沒收到這樣的信息,我念出來你們聽聽啊:我是主人你是仆,你漲工資我受苦,我是主人你是仆,你坐專車我走路,我是主人你是仆,我流血汗你享福。

    " 老張念完這條信息,司機們齊聲叫好,讓老張轉發給他們,他們再給别人轉發。

    于是老張便開始給這幫司機轉發信息。

    第二天,這條信息就轉到了市委書記洪鐘華的手機上,這是後話。

     驚歎号從當司機到當車隊隊長,在車隊幹了半輩子,對于司機們研讨的各種話題已經有些麻木。

    他知道,這幫人說歸說,也就是圖個嘴上痛快、心裡舒服,多多少少還有一點顯擺,實際上見了領導就一個個都變成了模範公民外加優質服務員,巴不得哪一天把領導伺候高興了給自己扔一個面包圈。

    所以,對于司機們的話,他向來是似聽非聽,用"我靠!"來表達驚訝、不驚訝、肯定、不肯定種種同向或逆向的意見。

     可是,毛毛雨突然說出來的一句話讓他怦然心動,心驚肉跳,馬上把注意力從電視正在上演的肥皂劇上拉回到現實當中:"我靠,車轱辘什麼地方惹着你了?" 這幫司機不知道怎麼又把話題拉回到了這場車禍的制造者車轱辘的身上。

    毛毛雨鬼鬼祟祟地通報了一個令所有人大驚失色的最新消息:據消息可靠人士透露,出車禍的時候開車的是車轱辘,而不是他的司機葫蘆。

    司機們都明白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市裡有明确規定,不準處級以上幹部駕駛公車,司機如果把車交給處級以上幹部駕駛,不管這個幹部有沒有駕駛執照,不但要嚴肅處理開車的領導幹部,還要比照将車交給無照人員駕駛處理司機。

    其實關于車轱辘駕車導緻車禍的傳言現在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隻不過凡是知道驚歎号和車轱辘關系的人都不會當着他的面說出來。

    今天毛毛雨吹得興起,一時忘了照顧這層關系,便把事情捅到了驚歎号面前。

     驚歎号連連追問:"我靠,你這話是從哪聽來的?" 毛毛雨正說得痛快,讓驚歎号這麼一問,才猛然覺醒自己的嘴招惹是非了。

    不過話已經說出來了,此時收回已經來不及,人家也容不得他收回了,不說出個所以然來驚歎号這位車轱辘的連襟、車隊隊長、自己的頂頭上司肯定不會不了了之的。

    毛毛雨眼珠子轉了又轉,隻好用交警隊來打馬虎眼:"咳,這種事情誰敢自己胡編亂造?還不是交警隊的人傳出來的消息,說這件事情正在查,隻不過是懷疑,還沒有最後定案呢。

    " 驚歎号窮追不舍:"交警隊?交警隊誰說的?" 毛毛雨說:"交警隊都這麼說,不信你可以打電話落實一下,他們把車轱辘的司機,就是那個外号叫葫蘆的駕照都扣了。

    你也别刨根問底了,我告訴你吧,這件事情是魏肉醬的司機揭發出來的。

    " 驚歎号本能地替車轱辘拆解:"我靠,魏肉醬的司機知道什麼?我靠,他當時摔得稀裡糊塗暈頭轉向,怎麼可能看得清楚是車轱辘開車?淨瞎胡扯呢,我靠!" 驚歎号是領導,而且是頂頭上司,毛毛雨不敢再固執己見,馬上見風使舵:"誰說不是了?我也不相信,所以我才替車局長打抱不平呢。

    " 封住了毛毛雨那張臭嘴,驚歎号暗暗心驚。

    如果車真的是車轱辘開的,即便交警隊不會把他怎麼着,紀委也饒不了他。

    想到這兒,驚歎号心裡怦怦亂跳,連忙跑到值班室外面給車轱辘挂電話通風報信。

     3 用不着驚歎号通風報信,車轱辘已經察覺到危險正在漸漸逼近自己。

    這天一上班葫蘆就找到他向他報告了一個讓他極為震怒的消息:笑面虎衛駿正式通知葫蘆,由于葫蘆的駕駛執照被交警隊扣了,他已經沒有開車的資格,所以局裡決定解聘他,請他自謀出路。

    銅州市一般的行政局、處的辦公室都是綜合性辦事機構,局裡的雜事能集中的都集中在局辦公室管理,除了正常的辦公室文秘、行政、接待業務以外,财務、人事、後勤等等都歸攏到局辦公室,所以衛駿有權解聘像葫蘆這樣的外聘司機。

     "他媽的,衛駿真夠狠,不但把我開了,連這個月的工資都不給我,說我這個月沒開車,司機不開車就等于沒上班。

    車局長,你可得幫幫我,不然我就完了,現在滿大街都是揣着駕照找工作的司機,不能在這兒幹了,我怎麼辦?"葫蘆說到這兒聲音裡帶了哭腔。

     車轱辘聽了葫蘆的話渾身的血液刷的一下湧上了顱頂,太陽穴嘣嘣跳着活像在敲鼓點,起身他就要去找衛駿算賬。

    他已經走到門口了,葫蘆為了給他的怒火上再加一瓢油,又說了一句:"哼,表面上他是辭退我,實際上他是沖着你車局長來的。

    "葫蘆這句話有如一根冰棍直接插進了車轱辘的心裡,雖然難受,倒也冷卻了他的火氣。

    他站在門口想了一想又退了回來。

    葫蘆說得不錯,整葫蘆是假,整他車轱辘才是衛駿的真正目的。

    想到葫蘆被辭退這件事情背後可能隐藏的陰謀,葫蘆插進他心裡那根冰棍頓時融化成一攤冰水,他的心被這攤冰水浸得冷森森地發僵發硬。

    他忽然想通了一個道理,衛駿那種笑面虎如果不是有巨大的利益或者現實的危機,絕對不會面對面地得罪葫蘆這樣一名司機,至少他怕把人得罪狠了人家從他背後拍磚頭。

    反過來說,衛駿根本就不會把葫蘆這樣一個外聘司機放在眼裡,他這麼做的目标是車轱辘。

    試想,如果真的把葫蘆逼急了,葫蘆會做出什麼事?如果葫蘆還在民政局開車,他會顧及到自己的利害而替車轱辘隐瞞事實真相,既保護了車轱辘也保護了他自己。

    如果他被趕出了民政局,不再是局機關裡的司機,那他也就不再受市紀委有關規定的約束,為了盡快拿回駕駛執照另謀生路,他什麼事情都會幹的。

     車轱辘讓衛駿的老謀深算震撼了,衛駿那笑眯眯的瘦臉後面隐藏着的心機,車轱辘自歎不如。

    車轱辘迅速權衡了利弊得失,明白了一點: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找衛駿讨說法,即便他去找衛駿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因為,衛駿這麼做之前,不可能不考慮車轱辘的因素,既然衛駿敢這麼做,那他就一定會有充足的理由來抵擋車轱辘。

    說不定他正好希望車轱辘主動找他,從而按照他的布局把事情鬧得讓車轱辘下不來台。

    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穩住葫蘆,而不是找衛駿扯皮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