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破産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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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當這個廠長,就不管職工死活了。

    在我們吃不上飯的時候還坐這個高級的轎車,你心裡不愧嗎?有人就喊把車子拆廢鐵賣了換糧吃。

    劉琳說如果我不坐車子大家的困難都解決的話,我可以不坐。

    可這幾十萬元的車子連給大家發一個月的生活費都不夠,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有人問那市長大人打算怎樣解決我們。

    沒等劉琳說話有人便帶頭起哄,說市長大人說過把國有企業消滅幹淨,把我們職工剝離幹淨,不管我們的死活了。

    這時職工越聚越多,還有千餘人慢慢向這裡靠攏,人人都怒氣沖天。

    廠區裡黑壓壓的一大片,仿佛堆着一片一點就着的幹柴。

    劉琳後悔不應該坐着紅旗來,紅旗雖然是國産車,但在窮困的職工眼中無疑已是奢侈和腐敗的象征了,成為職工鬧事的導火線。

    另外讓劉琳感到吃驚的是,她在市長辦公會議上說的話怎麼原原本本傳到了廠裡,她知道問題一定是很棘手了,弄不好要出亂子。

     但自己不能走,當然也走不得。

    隻聽得有人在喊,賣廠是要我們死,我們不活了。

     大家都說這不死不活的日子沒法過了,我們不活了,我們到市政府請願去。

    有人在廠門口貼标語,一幅是“槍斃廠長、還我工廠”,另一幅是“我們要工作、我們要飯吃”,氣氛像幹柴一樣一點就着。

    平常職工積郁在心頭的怒氣仿佛找到了發洩的缺口,并且在職的、下崗的、退休的、離休的甚至拖家帶口、老老小孝哭哭鬧鬧、罵罵咧咧朝廠區湧來。

    有好事者還把一位肝硬化無錢醫治的老職工用小推車拉了來。

     廠區已聚集了幾千人。

    劉琳已是汪洋中的一葉扁舟,随時有葬身海底的危險。

     然而局勢還朝更為惡劣的方向發展。

    天色陰沉,并已下起冷凄凄的雨絲,暮秋的風已有幾分浸人涼意。

    但絲毫沒有降下職工們的火氣,人群像海浪一樣在湧動。

     劉琳已無法控制局勢,她幾乎是與秘書吳景相偎着,她最大的願望就是不要死人不要放火不要砸車不要上街。

    但她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

    首先是有人喊今天不給老廠長面子把車子擡到花壇上去。

    衆人一聲附和,幾十個身強體壯的年輕職工一哄而上,像擡玩具似的,就把黑色加長紅旗轎車和司機一塊兒擡起扔到花壇上。

    花壇離地面有尺把高,四周是水泥台面,紅旗轎車躺在月季花叢中極像展品,司機大有人在陣地。

    與轎車同生死共存亡的決心,仍然坐在車裡雙手緊緊抓住方向盤。

    有人就為得意之作而鼓掌叫好。

    有幾位年輕的職工運來磚頭、石塊要砸轎車,劉琳即刻躍上花壇,大聲喊道:這轎車是國家的财産,要砸就砸我這個老廠長吧!劉琳的凜然正氣把蠢蠢欲動的職工給震住了。

    這時,濱海街頭警報聲此伏彼起響成一片,幾十輛警車朝絲織廠門口彙集而來。

    随後而來的還有全副武裝的防暴警察,齊刷刷的有幾百人。

    絲織廠的職工丢下劉琳丢下紅旗轎車和司機,像潮水一般湧到廠門口,并把廠門口堵了個水洩不通。

    雙方僵持在那裡,膽小的職工開始往後退,吳景跟随着劉琳像瘋子一樣在人群中往前擠。

    職工都認得她是市長,這場戲的主角還得由她唱,就給她讓了一條路。

    現在劉琳站在警民雙方的分界線上。

    雙方出奇的靜,雨卻漸漸的下大了。

    是戰鬥還是撤離,雙方都等着劉琳拿态度。

    劉琳一下子就找回了父母官的感覺,她掃視了一遍磨拳擦掌準備決一死戰的職工,又掃視了一遍全副武裝的公安武警,她一生當中第一次開口罵道,你們這群混帳東西,誰讓你們來的?難道你們要把槍口對準人民嗎?對準父老鄉親、兄弟姐妹嗎?還不快給我撤!公安局長還想解釋什麼,劉琳一揮手還不快撤!公安局長也模仿劉琳的手勢那樣吼一聲:撤!汽車發動機即刻響成一片,公安武警像潮水一樣退掉了。

    事後劉琳專門到公安和武警部隊作了解釋和道歉,他們都說兵不厭詐,表理上大家還把劉琳看作是絲織廠的人。

     劉琳看大家都站在雨裡,就說大家推選代表和中層以上幹部跟我到廠部來商量一下,大家都說這樣鬧也不是辦法,是得坐下來好好商量商量。

    劉琳又故作輕松地說我的車子放在花壇上也安全,偷是偷不走了。

    緊張的氣氛終于緩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