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燒烤攤的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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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陶陶凱旋般走回教室的時候,雨點一樣的紙團子紛紛打到了他的頭上、臉上、肩膀上。

    紙團子是彩色的,就像彩球一樣缤紛絢爛。

    女生們擠滿了樓上的欄杆,大聲呼叫着陶陶陶陶陶陶,陶陶啊陶陶……那些紙團子裡寫着她們的名字和奇奇怪怪的句子。

    這種把戲除了我,所有的女生,恐怕還有所有的男生,他們都幹過。

    為什麼是紙團子呢,他們說,紙團子就是不長尾巴的繡球啊。

    他們在音樂廳、體育館的門口,朝着那些明星使勁地扔,仿佛巴勒斯坦的青年朝着以色列的戰車投石塊,一個是因為愛一個是由于恨,相同的是他們都在沒命地扔!我曾經揀起一個紙團子拆開看,裡邊的寫的不是“我愛你”,而是“我咬你!”記得有一回××芳來這兒開個人演唱會,陶陶也追着要去“咬”她一口,我說,她已經皮老肉厚,你當心碜了你的牙!陶陶很不高興,他哼了一聲,說,放心,我啃得動豆腐,也啃得動骨頭。

    我當時真被他逗樂了,就替他把這句話寫進紙團子裡了。

    其實,××芳哪裡看得到呢,陶陶也不過是參與參與罷了。

     今天,當我看見陶陶若無其事地穿過如雨的紙團時,忽然升起一個念頭,宋小豆不是長得很像××芳嗎?我問朱朱,是不是這樣呢?朱朱說,是還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對吧?我籲口氣,我說我不知道。

     當着全班同學的面,陶陶一隻手叉在腰杆上,另一隻手半摟着阿利的肩膀,這個姿勢似乎表明,他願意讓阿利,而且隻是讓阿利一個人,來分享他的快樂和榮譽。

    阿利的臉是慘白的,就連嘴唇都在哆嗦着,有些語不成聲了。

    他說,陶陶,我們去白果慶賀吧? 白果川菜館是我們這兒最好的川菜館,我自然是沒有去過的。

    聽說一頓飯下來,熱毛巾都要換上十二遍,一碟泡菜也要賣上十八塊錢。

    阿利要請陶陶到白果吃飯,再拉上不少陪客,這一次他真是破了天價了。

    我看着阿利,阿利的臉色從沒有現在這麼白過,他也在笑,可笑得有些慘然,有些讓人不忍心多看。

     我也看看陶陶,遠遠地,透過别人的肩膀和腦勺,他的臉從來沒有這麼紅過。

    當然,可以解釋為天氣太熱的緣故,也可以認為是那件鮮紅體恤的映襯。

    他其實沒有笑,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很冷漠,他那隻放在阿利肩頭的手好像在不斷地施壓,阿利的笑變得越來越難看了,他垂着頭,顯得那麼低聲下氣,那麼卑微無助。

    陶陶呢,自從他爸爸被抓進去之後,他從沒有現在這麼挺起胸膛過,就是家長會那天打垮包京生,他也沒有一丁點的喜色呢。

    現在他成了一個神話中的人物,從前他是心狠手辣、慷慨仗義的大哥,如今他是鳳凰什麼的,從火裡鑽出來,他又成了他,成了一個天才的大人物! 但我都沒有想到,陶陶否定了阿利的提議。

    陶陶說不,不去白果,去白果幹什麼?鄉巴佬才把這種事情當大事。

    他拖長聲音說了一句英語,發音就和宋小豆一模一樣,我不懂,但我知道,那就是——鄉——巴——佬——! 阿利的樣子很糊塗。

    阿利說,哪兒都不去嗎?阿利的聲音充滿了迷惑。

     陶陶久久地沉默着,把兩手收到自己的眼皮下細細地打量,像一個女人很挑剔地擺弄着蔥頭。

    他的沉默,把阿利的迷惑拉長了,也把圍在教室裡的人都拉進了迷惑。

    所有人都看到,阿利在像過去一樣請求陶陶,而陶陶還沒有給他答複。

     陶陶終于說話了。

    他從左手大拇指的邊上撕掉一塊皮屑,他說,我們去吃燒烤吧,啊? 阿利的表情,顯然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說,你是說吃燒烤嗎,河邊上的燒烤,陶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