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紅泡沫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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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奇怪的樣子,他說,你怎麼像是第一次上酒吧?我說,是啊,我爸爸要是知道了,要打斷我的腿的。

    包京生哦了一聲,他說,那不成了瘸腿瘋子了?我嘻嘻地笑了起來,我想象自己一瘸一瘸走路的樣子,是他媽的好笑呢。

    包京生又說,土耳其最近鬧恐怖分子,你爸爸的安全不要緊吧?我說,恐怖分子再厲害,還不就是你這個樣子嗎!高二?一班還不是照樣上學、放學,過晚睡早起的日子嗎?我餓了,哥們,先來一大盤回鍋肉,一大碗飯。

    還有,一大碗蘿蔔湯。

    包京生說,我的千金,别丢人了,這是酒吧。

    喝點什麼?我不高興了,我說,不要假眉假眼。

    我别過了臉不理他。

    他打了一個響指,面前就有了兩杯紅酒,老大的杯子,就那麼淺淺的一點紅酒。

    我把杯子端起來,一口喝幹。

    冰涼的,有些酸味,還像長了些毛刺,割得喉嚨和腸子都不舒服。

    上午才嘔吐過的胃抽搐了一下,感覺又要發作。

    我說,我要走了。

    我提起放在吧台上的書包就朝門口走。

     包京生一把把我摟住,他說,我的老祖宗,你這不是寒碜我嗎? 我覺得他很好笑,不過,我也知道自己笑起來會跟哭差不多。

    我掙開他的手,邊走邊說,真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的肚子已經餓癟了,隻想泡方便面,不想泡吧了。

    包京生扔了一張鈔票在吧台上,跟着追了兩步,又折回去,把吧台上的杯子端起來,一口喝幹了。

    就這一耽誤,我已經跑到了門口。

    酒吧裡黑咕隆咚的,門上的碰鈴叮當一響,我差點就撞到一個人的身上了。

    天已經黑了,路燈還沒有亮,那個人的身上正是帶着夜色和涼意的味道。

    我的腳急收往回收,但還是晃了幾晃才站穩。

    那個人有四十多歲,穿着深色的風衣,站在門框内,把我的校服細細地看,看了又看,我被看得有點發怵,不自覺地退了退。

    那個人其實很和藹,至少他的聲音聽起來是和藹的,他說,哦,是泡中的?有人欺負你嗎? 我說沒有人欺負我,我餓了,我想吃雜醬面,可酒吧裡隻有酒。

     那個人似乎有些驚訝,他說,隻有酒嗎?包京生已經走了過來,那個人再看看他的校服,說,一塊來吧。

    他也不多說,就朝裡邊走。

    我和包京生對視了一下,都覺得自己在發懵,但步子已經跟着那個人走去了。

     走過吧台的時候,擦杯子的侍應生很恭敬地給那個人點頭,那個人也點點頭。

    吧台旁邊有一扇小門,門邊立着一個系紅蝴蝶結的小姐,那個人就把風衣脫了,小姐一手接了風衣,一手把小門推開了。

    小門内是彎彎拐拐的走道,兩邊有很多緊閉的小門,小門上鑲嵌着毛玻璃。

    三個人并排走着,那個人自然是走在中間,他伸開雙臂,很适度地拍着我和包京生的後背。

    後來,那個人推開一扇寫有“秋水伊人”的小門,把我們讓了進去。

     裡邊有風,是從空調裡吹出來的,冷暖适度。

    屋子裡還有沙發、茶幾、電視、電話,窗台上還擱着一盆水仙,已經開出了星星點點的黃花。

    我不曉得水仙應該在哪個季節開放,不過現在是溫室效應,蔬菜都不分季節了,又何況是水仙呢。

     坐吧,那人的動作、聲音都還是那麼和藹,并且很利索地給我們斟了兩紙杯熱茶,茶葉像針尖一樣的細,在水中慢慢舒展開來,嫩得不得了。

    茶的香味讓我再次感到了饑餓,我說,老闆…… 那個人說,請叫我叔叔。

     我紅了臉,我說,叔叔,我真的隻想吃一碗炸醬面呀。

     那個人笑了笑,這是他第一次在和藹的聲音中加上了微笑的表情,他說,好的好的,我們馬上就好。

    他穿着非常得體的西裝,不時拿指頭去捋一捋寶藍色的領帶,看得出他是一個非常喜歡整潔的人。

    他的頭發也是一絲不亂地朝後梳着,在金絲邊眼鏡的後邊,他的眼睛在沉靜地注視着我們倆。

    我覺得他很像一個人,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包京生的眼裡滿是疑惑,他問我,其實也是問那個人,這位叔叔怎麼稱呼呢?我其實也在尋思,但那人已經把話接了過去。

     他說,我姓司,司機、司爐的司,也是司号員、司令員的司,這個姓不多吧?你們可以叫我司叔叔,司先生,我也在泡中念過書,我們是校友。

    頓了一小會,他又說,現在,我的孩子也還在泡中念高二呢。

    我對泡中有感情。

    今天就算司叔叔請你們吃點小吃,啊? 我說,司叔叔的孩子是在哪個班呢?就是我們高二?一班的吧,我見到你覺得面熟啊。

     這個叫司叔叔的男人就又笑了笑,他說,我真不是個好爸爸,我連孩子的班級也忘了。

     包京生有些發急,他說,紅泡沫的老闆不是女人嗎,怎麼又成了司叔叔呢? 司叔叔别過臉看了看包京生。

    他的臉是背着我的,我看不清他眼裡是什麼表情,但包京生立刻就安靜了,并且微微低下了頭。

     司叔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