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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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嘻嘻嘻。

     馮焱焱臉自然就一紅,忙整理被我的手弄得淩亂不堪的頭發。

     嚴小平就是這個時候撞進來的,他手裡拎着白鐵桶,顯然是去食堂裡打熱水洗腳。

     我說你怎麼不去看電影?另一女知青茅塞頓開的樣子,當然是針對馮焱焱。

     嚴小平隻是瞅了眼我和馮焱焱,一句話也沒說又轉身邁了出去。

     嚴小平就是從那天開始垮的,垮得一塌糊塗。

    那天以前,他是很想表現好并且也做到了的。

    勞動,他總是一馬當先,人家挑二十口磚他就要挑三十口磚,人家擔一百斤谷他嚴小平就非挑一百二十斤不可,人家兩個人擡一根樹,他嚴小平硬要一個人掮一根樹等等等等舉不勝數,但他一切都白幹了,正所謂汗水白流了。

     那天以前的嚴小平除嘴巴痞點外,做事還是很逗貧下中農好評的。

     八代出生都屬于正宗貧農的文叔就經常表揚他并且喜歡他。

    那天是他的分水嶺,他把虛心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吃苦在先好早招工回城的思想棄之于腦後,心裡那個抑制又抑制的胡作非為的嚴小平于第二天終于就“噴薄欲出”了,而且立即就淋漓盡緻地展現在大家面前。

    我不出工,我肚子疼。

    他陰沉着臉說。

     但是一眨眼工夫,大家就瞅見嚴小平低着頭,手裡拿着隻當時被稱為洋瓷缸的大杯子大大咧咧地走出知青點朝坡下邁去。

    一會兒後,他又端着大杯子走回來,誰也不看,連文叔喊他也不理。

     那是一杯九分錢一兩的劣質白酒,他走幾步就小小地抿一口,另隻手裡還有一個小紙包,是油炸花生米。

    他就睡在床上喝酒,邊吃幾粒油炸花生米。

     嚴小平,你怎麼回事羅。

    歇氣時汪宇走進屋裡見他這種情形,當然就吃了一驚。

     沒什麼事,他說,不看汪宇,繼續喝他的酒。

    他喝得酒醉迷糊,中午一口飯也沒吃。

    晚上汪宇勸了他一氣,老滿哥也跑去勸他他才勉強咽了幾口飯。

     次日他又不肯出工,說是腦殼暈,又跑到代銷店去打酒喝,于是又酪酊大醉,食不知味。

    大家都以為他過幾天就會好的,都知道他這是失戀所緻,盡管他喝醉了說酒活時也沒透露一個字。

    或許他不打那一架就真的會象一些知青說的過幾天就會好的,然而那一架把他打得一落千丈地往下垮了。

    他不是找他理應找的情敵打架,他跟代銷店的王哥打架,一砌刀把王哥的後腦殼劈開了,血如泉湧,害得公社衛生院的醫生手忙腳亂地用尼龍線縫了十針,跟補麻袋一樣。

     那天——那是一九七六年元月裡一個凄風苦雨的日子,一九七六年知青點的上空充斥着晦氣。

    相繼出現了幾樁令人悲痛的事,嚴小平隻不過是扮演了吹響悲劇序幕的小号手。

    那個凄風苦雨的下午兩點鐘,他拉開了悲劇的幕布。

    當時知青們有的正在睡覺,另外一些精神好的卻聚在一起打雙百分撲克。

    嚴小平酒喝得有些迷迷糊糊,并且喝完了上午打的半杯白酒,就拿起汪宇的黑傘,一手捏着杯子,趔趔趄趄走路不穩地來到了代銷店。

    他把杯子放到櫃台上,紅着兩隻單眼皮小眼睛瞪着王哥。

    王哥鼈,他大聲說,來半斤酒。

     王哥笑眯眯地走擾來,等他掏錢。

     下次把錢給你羅,欠了着。

     我不賒帳的。

     等下就給你! 你去拿來羅,這又要不了幾腳路。

    王哥不同意賒帳地走開了。

     正好這當兒方琳舉把紅傘滿腳泥巴地走來。

    她放下傘,掏出一張五元的人民币放到櫃台上,稱一斤小花片,還買兩包浏陽河煙。

    方琳說。

     借我一塊錢。

    王哥找錢給方琳時,嚴小平向方琳借道,瞥了眼紙袋内的小花片。

    這有一斤?最多隻有八兩。

     方琳沒吭聲,借了一塊錢給嚴小平。

     王哥當然就拿着嚴小平的杯子走到酒缸前舀了半斤劣質白酒,稱半斤花生米,嚴小平扔一句給王哥,我在屋裡頂多一天呷三兩白酒,在知青點,一天呷得一斤。

    嚴小平紅着兩隻小眼睛對方琳說,很氣憤的模樣,酒裡肯定兌了水。

    我哪裡呷得這麼多酒羅,他媽的X! 代銷店的王哥是大隊書記的親弟弟,三十幾歲,占着親哥哥是大隊書記手握大權,幹慣了缺斤少兩的勾當,對知識青年更是背斧頭砍。

    知識青年都是來農村“鍍金”的,都想早日招工回城而忌諱得罪哥哥是大隊書記的他,他當然就幹得肆無忌憚,斧頭于是就橫來掃去地砍。

    嚴小平見他提到櫃台上的秤盤裡的半斤花生米還不及一星期前看《英雄兒女》的那個傍晚他在福興供銷社買的三毛錢花生米多,頓時怒火萬丈(也是由于呷了酒!)地喝道:你這有半斤哎?你這有半斤花生米老子去死! 王哥也火了,你向秤要羅!吼什麼吼! 你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