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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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慶的房間再大也容不下六個喜歡扯開喉嚨嚷嚷叫叫的大男人了,除了我不愛大聲嚷叫外,他們都是喉嚨很粗的男人。

    這就使李國慶的左鄰右舍有意見了,嫌我們聚在一起太吵了,吵得他們晚上睡不好覺,白天工作沒精神。

    館長找李國慶談話了,很嚴肅地問他從哪裡弄來了一班烏七八糟的人。

    李國慶辯駁說:他們都是廣州美院、浙江美院、天津美院和西安美院畢業的大學生呢,最差的也是輕專畢業的,哪裡來的烏七八糟的人?館長冷笑一聲,說我不管他們是哪裡畢業的,晚上大家都需要休息,第二天要上班的。

     李國慶把館長的意見帶給了我們,我們一商量,決定在一個叫桔園的地方租套三室一廳房,去害那些不需要我們放下架子點頭打招呼的人。

    在群藝館,碰見館長副館長,還有辦公室主任,我們為了李國慶在單位上不至于被“梗”,還真得放下美院畢業的大師架子,屈尊點頭或微笑。

    房子租好了,是楊廣和王軍去租的。

    我們都搬了進去,兩人一間,白天在一起畫連環畫,晚上就想搞點别的事。

    我們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需要另外一種生活來調劑我們那充滿詩情畫意的大腦。

    我們都沒錢,不可能天天上舞廳玩,隻好在客廳裡舉辦舞會。

    客廳有二十來個平方,水磨石地面,打點滑石粉,抱着妹子轉圈也不損皮鞋。

    劉友斌曾帶着北京姑娘在伢鼈家住過幾天,忙揭發說:伢鼈有台收錄機。

    李國慶、楊廣和王軍就勒令伢鼈從家裡搬來了東芝牌收錄機,并安排我隻要有妹子來就放舞曲。

    坨坨鼈,你的任務就是妹子一來了就打開收錄機,放舞曲。

    李國慶說。

    王軍手上有一大把名堂,那是他這幾年跟妹子們打交道時建立起來的網絡。

    我們就恭維他有狠,王軍恰好愛顯狠,就主動把他多年來不怎麼聯系的老關系也調來了,來了就跳舞,跳出感情來了就帶進房間去進一步摟摟抱抱。

    啊、啊啊,啊呀。

    隻聽見女孩子們叫嚷,随後就有女孩子幾乎是破門而出,箭一般沖出去。

    我們就指責黃中林或李國慶不知道逗女孩子開心,不曉得循循善誘。

    你這鼈太不會循循善誘了,王軍大笑道。

    黃中林也笑,坦率地承認說我自己也不曉得怎麼回事,手就摸到她xx子上去了。

     李國慶不屑于衆人的教誨,看見妹子來了,他就把他們都揎開,牽着姑娘的手,急不及待地跳舞,一邊貼着姑娘的耳朵背唐詩,随意篡改,什麼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彎刀月似弓,吓得姑娘們以為他要動刀子了,而不得不警惕地看着他。

    李國慶不屑于跳“貼面”,他要跟妹子跳探戈,要我放探戈舞曲。

    那些妹子是隻愛把臉靠到舞伴的臉或肩上跳“貼面”的,哪裡受得了帶表演性質的優美的探戈舞那一補?下一支舞曲開始時同李國慶跳過舞的妹子就死活也不願跟他跳了。

    她們不願意被他拉來推去,不願意仰頭彎腰。

    李國慶伸出去的手落空了,姑娘們不願起身,這讓李國慶覺得很沒面子。

    李國慶不相信自己這麼沒魅力,輸給楊廣和王軍,他基本上還算服氣。

    但輸給黃中林他就覺得太冤枉了。

    黃中林何德何能?一個白水鄉裡鼈,所以他心裡暗暗與黃中林競争舞伴,把黃中林視為他要打敗的對象。

    然而,他也沒有争赢黃中林。

    黃中林一笑,一開口就是痞話,這讓在家裡或學校聽慣了父母和老師諄諄教導的某些妹子反而覺得他可愛。

    她們覺得跟黃中林跳舞用不着裝假正經,所以她們就索性很放松地邊聽黃中林說痞話邊吃吃笑着邊跳舞。

    李國慶傻了眼,他的文質彬彬和紳士風度居然在女孩子們面前一點也不起作用,他的唐詩宋詞背完之後居然沒一個女孩喝彩,這讓他覺得他應該改變策略了。

    于是他也改口說起下流話來了。

    他想我也曉得說下流話,說下流話有什麼了不起?隻要放下中央美院畢業的大學生的架子就行了。

    他激動地對他摟着的姑娘說:我們到房裡去搞一盤不?跟他跳舞的姑娘覺得他提出的要求太過分了,馬上不跟他跳了。

    她們會對王軍或黃中林悄聲說:你們都好,就那個戴眼鏡的最色。

    李國慶感到冤枉,不曉得自己應該怎麼做地說:老子應該怎麼做?沒有人告訴他,因為你無論說什麼他都會跟你反駁。

     我們天天跳舞、玩和畫連環畫,晚上很瘋狂,白天卻很安靜,一個個正襟危坐地趴在桌上畫着連環畫,畫得非常認真。

    楊廣負責構圖,劉友斌負責補充構圖和人物造型,黃中林負責畫背景,王軍專門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