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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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都沒有。

     第二天中午他們就在廠裡跟着大夥兒一塊随便吃了點工人做的大鍋飯。

    到了晚上歐陽蘭蘭又拉着肖童跑到了這家飯館來了。

    當然她并不像在北京時點菜那麼揮霍,揮霍得帶着點炫耀。

    她隻是點了兩三樣普通的菜,主要是圖這裡的菜炒的味兒還可以。

    一頓飯下來也很便宜,昨晚他們要了兩菜一湯兩聽可樂,不過花了二十元錢。

     南方的初春,天一樣黑得早,不到七點鐘,落日的餘輝便已經泯滅在村裡唯一的這條短街上。

    隻有這個餐館和那兩家敞開的小雜貨店裡瀉出的燈光,凸現着門前泥上的坑窪。

    飯館裡又來了兩男一女三位新的客人,咋咋呼呼地坐下來點酒點肉,門口停了一輛拉貨的卡車。

    這村子經常有長途貨運的司機路過打尖或留宿。

    那兩個男的聽口音像廣州一帶跑長途的,那女的少言少語低眉羞目。

    肖童無意中擡眼去看,他的眼珠子頓時凝固在眼眶裡,半張着嘴差一點叫出聲來。

     那個女的就是歐慶春。

     肖童幾乎不敢相信地盯着她看,他想他會不會是看走了眼,這麼多天久思不得出了幻覺?天下的美人都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

    會不會這女的與慶春僅僅是外表酷似?歐陽蘭蘭看他眼神不對,也回頭去看,半嗔半恨地用筷子戳了一下桌子:“嘿,看什麼哪,沒見過漂亮姑娘是怎麼的。

    ”肖童這才醒悟過來,低頭吃飯,額上卻滲出一片汗迹。

     歐陽蘭蘭說:“怪不得你現在對我沒興趣了呢,原來你還真是個花花公子,見個漂亮點兒的眼就直了。

    ” 肖童見她聲音大得有些過份,怕歐慶春聽了産生誤會,連忙低聲壓制道:“你說什麼哪!” “上次在西藏你就粘乎郵局那個小姑娘來着,你也太沒起子了,連少數民族你都不放過。

    ” 肖童的耳朵已經被心跳塞住了,什麼也聽不清楚。

    他低頭吃飯,用餘光瞟着對面的飯桌。

    越瞟越覺得那女的正是慶春無誤,她的裝束盡管變了,打扮像個搭車趕路的大學生,但她的動作,舉手投足,卻是那麼熟悉和親切。

    肖童想:這真是從天而降! 他們要的湯來了,是一碗皮蛋魚片湯。

    肖童知道歐陽蘭蘭對菜無所謂,最重視的是湯。

    于是捂着肚子說:“不行我要上廁所,我好像有點要拉肚子。

    ”歐陽蘭蘭說:“你是不是水土不服呀,快去吧你有紙嗎?” 肖童故意大聲問老闆娘廁所在哪裡并且要了幾張餐巾紙,起身從歐慶春身邊目不斜視地出去了。

    他繞到餐館的房後,那兒有一個磚牆圍出來的廁所,看上去男女不分。

    四周黑黑的,餐館裡的聲音顯得很遠,幾棵高大的古榕也樹靜風止地沉默着。

    他四面觀察,附近沒有人,就站在樹下心焦如焚地等着。

     兩分鐘後,果然有人過來了,從步伐上一眼可以認出慶春的特征。

    終于,他們站到了一起,近得咫尺相隔,互相能把對方的臉看得非常清楚。

    他看見慶春的臉上沉着而矜持,不像他那麼激動難抑。

    慶春說:“肖童,真高興還能見到你。

    ”肖童此時千言萬語,但他忍着,隻說了一句: “我們住在村東頭,新田化工廠裡。

    ” “歐陽天在嗎?” “在。

    還有他的助理和司機。

    那廠子裡還有個姓石的,都是一夥的。

    ” “我們很可能今晚就動手抓他們。

    你準備好,别讓他們傷了你。

    到時候你趴在地上不動就行。

    ” “好。

    ”肖童點頭的這一秒鐘,知道自己是熬到頭了,這兩個多月來,以至近一年來,他傾力而為的這件事情,就像一個西天取經式的長途跋涉,在九九八十一難之後,馬上就要功德圓滿,以理想中最棒的一種方式,終成正果了。

    他難以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究竟是興奮還是疲倦。

    他萬幸地說: “你們要再晚來兩天就來不及了,歐陽天打算再替那姓石的出一批冰毒,從海上運到香港去,然後他們就坐香港那邊接貨的船一起偷渡過去。

    ” 慶春似乎對這個情況格外重視,問:“他們說了在哪一天和香港的船接頭嗎?在什麼地方交貨?” “不知道,可能就是最近幾天吧。

    ” 慶春思索一下,說:“肖童,你今天晚上還是按我說的做好準備,但如果我們今晚沒動手的話,你就想辦法摸清關于香港那條船的情況。

    我會想辦法再聯絡你的,你記住一個電話号碼65007852,這是廣州的電話,廣州的地區号020,有緊急情況你就打這個電話。

    你就說你是肖童就行。

    這号碼你記住了嗎?” 肖童點頭:“65007852!” “你快回去吧。

    ”慶春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保重!” 這個他盼了整整兩個月的秘密接頭竟這麼短暫地結束了,他握着慶春伸過來的手。

    這隻手的感覺和他第一次在醫院裡拉着她的手去衛生間時一模一樣,既柔軟又有力度。

    他在她抽回手的刹那竟突然一把抱住了她,眼淚幾乎是轟的一聲,奔湧而出! 他說,慶春我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