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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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極的奉先寺大龛遙遙可望,大龛中間的盧舍那石佛寓笑于唇,含愛于目,敦厚而莊嚴,在晨霧中若近若遠,神秘地凝視着這個陰冷的清晨。

     隐蔽的據點是一個不算大大的院子,看上去像個餐廳什麼的。

    扮裝成旅行社導遊的石科長一邊和餐廳的經理聊天,一邊用手持電話與盯胡大慶和“大牙”的兩個組聯絡。

    他把餐廳經理介紹給李春強,說這是自己人。

     他們到達這個隐蔽點不到十分鐘,花城飯店和益發書店的兩個小組先後傳來消息,胡大慶和“大牙”都出來了。

    通過和這兩個組不斷聯絡,他們始終了解着這兩個目标到了什麼位置。

    在最初的半個小時裡,他們都沒有向龍門石窟的方向來,而是不斷換乘着出租車。

    在王城公園和中州東路那一帶的街道上盤桓。

    有一刻石科長甚至懷疑自己昨天的判斷,這兩個家夥也許根本不是在龍門石窟接頭,而是另有地點。

    隻有劉副處長信心不減,”再用電話囑咐他們隐蔽好耐下心不要動,果然,七點四十分左右,兩個組相繼發來消息:對象乘坐的出租車已經先後開上了龍門路。

     算好時間,他們也上了車,把旅行車駛出院子,往龍門石窟開去。

    按預定的計劃,他們趕在罪犯之前到達了石窟。

    這一天天氣不好,烏雲壓頂,風也很冷,像是暴雨将臨。

    石窟的停車場上,隻有孤零零的幾部車子。

    也許時間還大早,遊客寥寥無幾。

    他們下了車,站在石窟的入口處,聽任執導遊小旗的石科長裝模作樣地為他們背誦導遊詞,磨蹭着時間。

    李春強看看這地形,臉色嚴峻,悄悄把慶春和杜長發拉到人後,小聲說: “這地方太不好控制了,咱們可得靈活點兒。

    如果一切正常,就按計劃在他們交貨時動手。

    如果胡大慶沒交貨,咱們的任務主要是盯住他,别管那個‘大牙’。

    要是盯不住的話,索性就先當場動手弄住他,你們看我眼色!” 杜長發說:“哎,他們要是不交貨,洛陽市局不是說就不在這兒動手嗎,要不交貨他們就不想驚動那個‘大牙’。

    ” 李春強壓着聲音說:“咱們管不了那麼多了。

    胡大慶是公安部通緝的要犯,比他媽那個‘大牙’重要多了。

    咱們得以胡大慶為主,再跑了沒法兒交待。

    ” “OK!”慶春和杜長發一齊點了下頭。

     八點十分的樣子,一輛紅色的出租車開進了停車場,“大牙”從車裡鑽出來。

    石科長立即揮動小旗,大聲招呼自己的“遊客”往奉先寺方向走去。

     李春強猶豫片刻,俯身對慶春嘀咕了幾句,他臨時決定讓慶春留在停車場進行觀察。

     李春強和杜長發都随他們的“旅遊團”進去了,歐慶春一個人留下來,站在路邊一個賣紀念品的小攤兒上浏覽。

    “大牙”還在那邊東張西望,他沒有找見胡大慶,便站下來吸煙。

    跟着他來的那幾個偵察員也都三三兩兩地散在遠處。

     終于,胡大慶的車出現了,開進了車場。

    不知是司機結賬太慢還是胡有意要觀察一下周圍動靜,他磨蹭了半天才姗姗下車。

    看也沒看路邊吸煙的“大牙”,徑直向石窟裡走去。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慶春不管跟在胡大慶身後那幾個洛陽市局的便衣是否有意見,她離開小攤,緊随胡大慶身後往裡走,那個“大牙”。

    反而是跟在了她的身後。

     胡大慶穿了一身運動衫,背上掮了一隻看上去沉甸甸的旅行背包。

    他目不旁顧,大步流星,做出一種長驅直入的姿态,倒讓慶春有些摸不着頭腦。

    但隻走了百十米,他又突然止步,未加遲疑地轉身返回。

    慶春不及回避,隻得迎面和他擦肩而過。

    她心裡一急,全身似乎都冒出了熱汗。

    她想主力還在裡邊等着呢,這混蛋怎麼不進去了?為了避免過早暴露,她告誡自己不要回頭,不要馬上返身去追,她又往前走了十幾米,才停下腳步。

    但她還沒來得及回過身來,就聽見身後突然響起一片驚心動魄的喊聲。

    這突然一喊,把她的心幾乎從嗓子眼兒裡拽出來了!回頭一看,原來跟在後面的便衣們不知何故已經動起手來。

    看不清幾個人扭打在一起。

    而胡大慶,她看得清清楚楚,已經掙脫出來,奪路而逃,向她這邊狂奔而來。

    慶春幾乎是下意識地将手伸進随身的小提包裡,腳下卻不知絆在什麼東西上,身體失去平衡,往下一軟,嘴裡卻已大喊出來: “站住!” 胡大慶身後追來的便衣警察們也齊聲大喊,喊的什麼慶春沒有聽清,她隻看到胡大慶沒有絲毫遲疑地向她舉槍,她清晰地看到那張粗糙的麻臉,和被瘋狂扭曲的猙獰的目光。

    那目光仿佛已和她對峙了幾百年! 她的六四式手槍在手裡震動了一下,發出沉悶的一響,胡大慶的身體劇烈地颠了一颠,緊接着踉跄幾步,重重地摔在她的眼前。

    她跌坐在地上,依然舉着槍,抖動的槍口依然對着那張近在咫尺的血污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