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瀛台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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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多久,必會有大批的禁軍和侍衛趕來瀛台。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那女人制住姻婵,攜帶木匣,拉開了涵元殿的殿門。

     殿門一開,隻見門外停着一輛輪椅,輪椅上坐着一人,正是靜候了多時的索克魯。

     那女人和索克魯面對面地看着對方,神情都是微微一愣。

     此時此刻,時間仿若凝結。

     “當真是你?”片刻後,索克魯用難以置信的語氣,打破了這相對無言的沉默。

     女人沒有說話,推着姻婵從索克魯的身邊走過。

     錯身而過的瞬間,索克魯問,小聲而又謹慎:“你……這些年可好?” 女人的腳步停頓了一下,隻是短暫的一下。

    她仍沒有回答一言一字。

    她扔回一個瓷瓶,準确地落在索克魯的腿上,卻連身子都沒轉。

    那是解救豐澤園中數十個捕者的解藥。

    她押着姻婵,繼續走向黑暗。

     索克魯望着那女人漸漸隐入夜色的背影,心情竟是多年未曾有過的平靜。

    

三疊毒陣

離開涵元殿後,那女人沒有選擇走直接通往北面木橋的道路,因為又有槍聲在那條路上響起了。

    女人帶着姻婵朝西走,那是通往豐澤園的道路。

    從豐澤園繞一個圈子,可以避開槍響的地方,從而安全地抵達木橋。

     再一次進入豐澤園内,再一次從幾十個捕者的身體上跨過。

    然而這一次,走到園子的中央時,那女人忽然停了下來,警覺地回頭,警覺地四顧。

    她已經預感到了潛伏在暗處的危險。

     她取出了一條牛筋索,用無比熟練的手法,将姻婵反綁在一棵樹上。

    這是為了防止姻婵逃跑。

    如此一來,她便騰出了雙手。

    她抽出腰間的短刀。

    那短刀的把柄上拖着一截不長不短的鐵鍊,乃是既可近身搏鬥亦可遠距離攻擊的鎖鍊刀。

     女人左手托鍊,右手握刀,像一尊石像,靜立于園中。

     園内寂靜無聲,既無蟲鳴,也無鳥啼,黑暗之中,唯有夜風吹得樹葉子翻轉,沙沙作響。

     女人的左手忽然一撥,右手跟着一帶,鐵鍊帶動短刀劃出一道又扁又平的弧線,擊向左前方!這一刀雖是出自一個女人之手,然而威風凜凜,霸道狠絕,甚至比一個壯漢使出來還要強勁有力。

     一聲金屬脆響,火星四濺,黑暗中,竟有人擋住了這霸烈的一刀! 擋住這一刀的,不是别人,正是胡客! 進入瀛台後,胡客便一直潛伏在暗處,做了許久的看客,最後終于等到了姻婵的出現。

    為了救姻婵,他像一匹草原上獨自作戰的蒼狼,在黑暗中隐藏自身,直到最好的時機來臨。

    最終,他選擇在草木生長的豐澤園中解決問題。

     胡客原本是發動偷襲,他已經做到足夠悄無聲息,卻還是被那女人準确地識破了方位。

    胡客硬生生地擋住了這霸烈的一刀。

    一刀之中,便見功力,胡客已經清楚對手的實力。

    他立即向斜後方退步,欲退入一片花石之後。

     胡客退得快,那女人的鎖鍊刀更快。

    刀口淩空劈落,胡客被迫又一次用問天抵擋,又是一次火星四濺!鎖鍊刀與問天兩次碰撞,竟然沒有折斷,足見鎖鍊刀的質地也是相當的精純。

     那女人不愧是能擊退屠夫的角色,一出手,便壓制住了胡客。

    胡客即便躲于花石或樹木之後,但鎖鍊刀的鐵鍊能在石棱或樹幹上一折,令短刀改變方向,繞擊躲在後面的胡客。

    胡客不得已現身,從正面進行攻守。

    然而一到正面對敵時,胡客以短搏長,處處受制于鎖鍊刀,竟無法挨近女人一分。

    無法近身,問天的勇絕陰狠之勁,便得不到分毫的發揮,是以胡客更加被動。

    隻不過短短的十幾個回合,胡客便接連遭遇了三次兇險,每次都是在毫厘之間擋住了鎖鍊刀的刀鋒,這才避免了負傷的厄難。

     姻婵已經認出了與那女人對敵的人是誰。

    那樣的身形,那樣的身手,除了他,還能有别人嗎?姻婵曾經是多麼地渴望,在她被囚禁的一個多月裡,渴望這個男人會突然出現在眼前,救她離開。

    然而當這個男人真正現身時,她卻又多麼地希望他不要出現。

     “你不用管我!”姻婵萬分希望胡客能夠聽從她一次,“你趕緊走啊!你鬥不過她的!” 但胡客來了,就決不會抛下姻婵獨自離開。

     雖然面對的是生平從所未遇的強勁對手,雖然處處受到鎖鍊刀的壓制,但胡客決不輕言放棄。

    他明知山有虎,卻偏要向虎山而行! 在極為不利的局面下,胡客強行發動了反擊。

    他徹底舍棄了防守,頂着受傷的危險,向那女人逼近!他寸尺必争,在被鎖鍊刀擊傷了兩次後,終于以不要命的攻勢,逼得那女人向左側退避了一步。

     胡客終于逼出了一線機會! 他一步跨過那個女人,問天的鋒刃,閃電般從姻婵腰間的牛筋索上劃過。

     牛筋索瞬間繃斷,姻婵身上的束縛得以解除。

     然而胡客這一擊,卻将後背完全送給了對方。

    那女人絕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胡客剛割斷牛筋索,後背上就抹過一縷深入骨髓的涼意。

     姻婵大聲尖叫了起來!胡客卻将她一把推遠,随即返轉身去,又和那女人鬥在一起。

    他的後背血如泉湧,卻仍舊拼盡全力。

    他隻喊了一個字,聲音低沉而不可抗逆:“走!”他要用自己來拖住那女人,為姻婵赢得脫身的時間。

     姻婵知道胡客的用意,可是她的雙腳卻像生了根一般,一寸一分都挪不動。

     胡客又大吼了一聲,兩聲,三聲!他不停地嘶吼,不停地叫她走! 姻婵的心已經糾結到了極點。

    她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慌亂之中,她踉踉跄跄地退了兩步,腳底下忽然絆到了什麼,猛地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夜風吹來,姻婵忽然聞到了一股濃烈的、嗆鼻的藥味兒。

    在她的腳邊,有一口箱子。

    就是這口箱子,絆倒了踉跄退步的姻婵,而這口箱子也順勢傾倒在地上,蓋子摔開,掉出來好幾個瓶瓶罐罐。

     這是多麼熟悉的味道! 姻婵的頭腦一下子清醒了。

    她像遇到什麼寶貝似的撲向了這口箱子。

    在箱子裡,她發現了許多藥材和藥瓶,其中有幾味藥,竟是極為名貴的珍品。

    她在箱子中準确地找到了散發出濃烈刺嗆鼻氣味的紙包——那是一包毒粉,帶有劇毒!此外,她還找到了幾個裝有毒藥的瓷瓶。

     這口箱子的主人,乃是太醫院的醫士冷德全。

    冷德全随衆捕者退入豐澤園,也遭到了暗算,吸入毒氣,昏厥在地。

    此刻的他,正躺在這口藥箱子的旁邊。

     這些本該是光緒“享用”的毒藥,此刻卻全落在了姻婵的手裡。

     這一個多月以來,姻婵先是被日月莊的人追殺,後遭禦捕門的囚禁,接着又被那女人挾持。

    她任人擺布,全因身上沒有任何毒藥。

    毒門的青者,若沒有毒在手,便和普通人幾乎沒有區别。

    現在手握幾味霸烈的毒藥,姻婵終于有了反戈一擊的資本。

     她趁着胡客赢來的寶貴時間,在園中左走右突,用盡這十二年來在毒門的所學,成功布下了物腐蟲生陣、蓼蟲忘辛圓和春華寒木圈交互相佐的三疊毒陣! 姻婵用布陣後剩餘的毒藥,連續朝那女人種毒,逼開那女人,為胡客赢得了撤退的時間。

    兩個人趁機退出,将那女人留在了三疊毒陣中。

     這個三疊毒陣,足以在短時間内困住那女人,盡管她也同樣精于毒道。

     就是這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極短的時間,讓胡客和姻婵逃出了瀛台。

    胡客後背遭受重創,這拖慢了兩個人逃離的速度。

    為了避免那女人追來,兩人奔過瀛台北面的木橋後,找來樹枝和蔓草,放了一把火,火勢見風就長,很快将整座木橋吞噬。

     遠處傳來了人聲,那是趕來的巡邏禁軍。

    瀛台的槍響,終因距離過于遙遠,未能引起巡邏禁軍的注意,然而這一把大火,在燒斷出入瀛台的唯一道路的同時,也令附近的禁軍和侍衛們趨之若鹜。

    這樣一來,那女人即便沖出三疊毒陣,也難以輕松地逃離瀛台了。

     在禁軍趕到之前,胡客和姻婵悄然遠離了這座囚禁天子的孤島。

     尋了一處僻靜地,姻婵撕下一隻衣袖,簡單包紮了胡客背上的傷口,使鮮血不至于滴落在地而暴露行蹤。

    兩人躲避往來奔走的禁軍和侍衛,悄悄出了西苑,由西安門溜出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