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謎中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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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卻始終不肯明白說明她和阮難成所結的恩怨。

     正在這時,門鈴響了,蕭大炮以保镖的身分匆匆過去應門,大門啟開,隻見是三四個穿得花花綠綠,流氓不似流氓學生不似學生的不良少年。

     原來是蕭大炮招他們來的,為的是要布“眼線”監視對面馬路上的兩座新建的大樓,冀圖發現阮難成的蹤迹。

     蕭大炮招他們來作事前的磋商及進行的方法。

     高麗黛看見年輕人就非常的高興,她馬上吩咐再上酒菜,實行開“派對”了! 不良少年有吃有喝什麼都肯幹,高麗黛聲明這是事前的慰勞,若在事成之後再給加倍的酬謝。

     她擰開了電唱機,鼓勵大家跳舞餘興,也許她是吃醉了酒,跳舞跳得比誰都瘋,打轉時裙子掀向半邊天,連大腿三角褲都露出來了…… 宋琪甚看不進眼去,但是也無可如何,他的地位和其他的人沒有兩樣。

     宋琪張開眼時,陽光刺眼,由紗窗外太陽直曬到他的頭頂上,他發覺自己躺在沙發椅上。

     回憶昨晚上最後的一幕真是太過刺激,他不自覺地多灌了兩杯酒,竟醉倒在沙發椅上了。

     再看地闆上,那幾個不良少年像一群臭蟲似地排卧在那厚毛的地氈上。

    全睡在那兒啦。

     蕭大炮獨個兒伏在酒吧的櫃台上不斷地打呼。

    隻有顧富波的人不見了,他到哪兒去了呢? 宋琪的腦袋是昏昏沉沉的,這是宿酒未醒的關系,他撫着腦袋,順着餐廳向客廳看過去,隻見高麗黛的一雙高跟鞋,有一隻挂在一隻酒瓶之上,另外的一隻扔在她的卧室的門首,還有玻璃絲襪。

     她的房門僅是虛掩着的,宋琪搖搖晃晃地趨了過去,推門探首進房内一看,頓時使他渾身的細胞都起了一陣緊張,心腔如受驚震似地劇烈跳蕩着。

     高麗黛一具玉體橫陳,她的身上除了一隻已經解開了的胸罩就是一條三角褲,胸罩和三角褲都是黑色的,和她皙白的膚色相襯更覺嬌媚,玲珑均勻而纖長的曲線,使宋琪心旌飄蕩酒也醒了一半。

     高麗黛的洋裝裙子襯衣全扔在地上,很可能她在上床時已經醉倒了,這是不修邊幅的原形畢露,衣衫鞋襪亂扔就上了床。

     宋琪的眼睛貪婪而又不忍多眼,他取起一幅床巾好心地替高麗黛蓋上,還吻了她的臉頰,始才退出她的卧房,他輕輕的帶上了房門,扣下了鎖鍵。

     當他再次看到地闆上躺着的幾條“大蟲”時,不禁搖首起了一陣感歎。

     “瞧這幾個家夥,多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若依靠他們來對抗阮難成的話,豈不等于是開玩笑一樣的嗎?”他的腦袋裡好像有人在打鐵,除了一陣陣的刺痛之外,還是昏昏噩噩的。

    “我得用冷水猛淋一陣藉以清醒!” 他扶着牆壁,搖搖晃晃地走進了廚房,又摸索着進了浴室,那白磁磚的地上是潺滑的,原來是有人嘔吐狼藉,再看那浴缸内躺着一個人,竟是顧富波那小子呢,大概是他吃醉了老酒,跑進浴室裡來吐,竟然在浴缸裡躺下了。

     “假如靠這批酒鬼做事,高麗黛豈不等于自尋煩惱嗎?”宋琪喃喃自語說,他感到有點惱火,忽的将浴缸的水龍頭擰開。

     隻聽得一陣嘩啦啦的水聲,水龍頭對準了顧富波的腦袋淋下去。

     “唉哎,怎麼回事?……”顧富波驚醒,懵然翻身坐起,手足無措地亂抓亂舞。

     宋琪咯咯大笑,說:“什麼時候了?你還躺在浴缸裡麼?” 浴缸裡的自來水已漫過了底,顧富波渾身是濕淋淋的,狼狽不堪地由浴缸裡爬了出來。

     “害人不淺,渾身濕透了!”他呐呐地說。

     “你且瞧瞧地上,搞得不成名堂了,還是臭醺醺的,待會兒你自己清理好!”宋琪指責說。

     顧富波有點不大服氣,說:“你好像把這裡當做了你自己的家了!” 宋琪始才驚覺,真的,他好像以主人的身分出現了,其實他們的地位是相同的,都是高麗黛的客人,不!高麗黛還是顧富波的雇主,他是住在主人的家裡,搞得更不成名堂也與他無關,宋琪顯得多此一舉了。

     “不!地方弄髒了收拾是應該的,否則大家難過!”宋琪說。

     顧富波雙手提高了濕淋淋的褲子,蹦跳着奔出了客廳,高聲怪嚷着說:“嘿,你們全都還在睡呢,把屋子裡搞成什麼名堂?主人在說話了!” 首先,扒在吧櫃上打呼的蕭大炮驚醒了,他睜開了惺忪醉眼,似乎受到陽光的刺激很不好受,急忙伸手遮擋着。

     “怪哉,怎麼一忽兒就天亮了?”他好像還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

    “現在幾點鐘了?” “已經快十一點了!”顧富波說。

     “瞧你的那副形狀,怎麼好像落湯雞了?外面在下雨麼?” “呸!我們的主人在生氣了,說我們把屋子弄得亂七八糟!”顧富波悻然回答說。

     “哪一個主人?”蕭大炮問。

     顧富波便回首,指着那怒目圓睜站立在浴室門首的宋琪。

    以譏諷的語氣說:“這位男主人呢!” 宋琪十分惱火,他恨不得要揍這個貧嘴的家夥一頓。

     蕭大炮連忙揮手說:“顧富波,你再這樣說話可要挨揍了!” 宋琪同意蕭大炮的說法,點了點頭,擰開了自來水洗臉。

     忽的電話鈴聲大響。

     蕭大炮憤然,拍着桌子說:“準又是阮難成那個王八蛋,由昨晚上起就是喋喋不休的!” 宋琪聽得電話聲響,急切由浴室奔了出來,說:“怎麼?昨晚上又來了恐吓電話?” “可不是麼?阿琪,昨晚上你醉得不成人樣,倒在沙發椅上就呼呼大睡,阮難成來了電話,先是向我們恐吓,之後我們将他臭罵一頓,并向他公開挑戰,并且下了戰書,地點也約好了!” 宋琪傻了眼,呐呐說:“你還在說酒話麼?什麼下戰書?約好了地點……?” “對的,事情一次就可以解決,以後就不必再噜噜嗦嗦的了!”蕭大炮說。

     “說傻話,這并非是不良少年的械鬥,你以為阮難成會如約到決鬥地點解決問題麼?你真孩子氣!” “阮難成在電話裡親口答應過了,他說不去的就不是英雄好漢,以後見面在馬路上爬着走……”蕭大炮揮着手,說:“不和你争論,先聽了電話再說!” “這個家夥一定又是在用詭計,可能又在耍弄你們!”宋琪喃喃地像在說呓話。

     蕭大炮拈起話筒已經好半晌了,這時候才湊上耳去。

    “喂,可又是姓阮的?” “一點不錯!我發覺你們好像已經起床了,‘派對’是否已經結束了?”對方說。

     “何必多噜嗦呢?我們約好下午三點鐘在扯旗山上見面的,到時候可以解決一切的問題!” 對方格格笑了起來。

    “我是擔心你宿酒未醒到時候把這重要的約會忘掉了啦!” “哼,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到時間恭候大駕!”蕭大炮還是以不良少年幫的語氣說話。

     “我又擔心你三點鐘到不了扯旗山!” “我三點鐘之前又死不了,為什麼到不了扯旗山?” “我就是擔心這個!” “呸!”蕭大炮唾了一口吐沫,但是對方已經把電話挂掉了。

     宋琪原是附耳在電話聽筒旁傾聽的,電話挂斷之後即匆匆趨向窗前,扒開了窗簾注意窺看對街兩座新建大樓的窗戶。

     “奇怪,他竟然可以看到我們起床了,除了在對面的樓頂上居高臨下——他不會是千裡眼吧?”他喃喃自語說。

     這時候,那些躺在地氈上的不良少年差不多都醒過來了,其實他們多是不勝酒力的,年少血氣方剛逞強好勝而已。

     “小子們,别忘記了下午三點鐘我們有約會!”蕭大炮向他們招呼說。

     “我們大家都準時到達嗎?”一個臉孔肥團身體結實的問。

     “廢話,遲到的就沒種!”蕭大炮申斥着,他也趨進浴室去用冷水沖洗藉以醒酒。

     宋琪經過一番考慮,追進了浴室,說:“我們别因為對方來了一個電話就亂了自己的步驟,對街兩座大樓的前後門布局仍得進行,這是找出阮難成其人的最捷徑!” “有下午的約會,就不必麻煩了!”蕭大炮搖晃着腦袋不斷地在水龍頭上猛沖。

     “我可以打賭阮難成不會在扯旗山出現的!” “要下午去過了之後才知道!” “唉!我們何必自己去跨進圈套?”宋琪焦灼地說。

     “假如我們不去的話豈不等于自打耳刮子麼?”蕭大炮正色說。

     下午一點多鐘,高麗黛還在床上懶着,還是宋琪去拍門将她喚醒的。

     蕭大炮打電話至對街的餐館又叫來了酒菜招待他的小弟兄們吃午餐,一面商量午後三時的決鬥布局。

     阮難成曾聲明過各帶助手一名進行談判,但是蕭大炮在不良少年幫中混的日子,一貫的作風是以人多吃人少的,為慎重計,他讓那幾個少年打手,先到扯旗山的各要道布置,以備必要時一湧而上先找個便宜。

     宋琪告訴高麗黛,扯旗山決鬥的約會是絕無意義的,阮難成百分之一百不會出現。

     高麗黛對昨晚上的記憶也很模糊,也是酒後失态的關系,大緻上在接到阮難成的恐吓電話後,她曾主張在扯旗山見面後就實行厮殺。

     她說:“挑戰的是蕭大炮,既然對方答應赴約就不能不去,借此機會,試試大炮的膽魄,以及他對我的忠誠,這也未嘗不可!” “你自己打算去嗎?” “我打算在某一個地方等候他們的消息!” “但是可千萬别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計,阮難成正好伺機收拾你!” 高麗黛在床畔茶幾摸出了香煙,讓宋琪擎打火機為她點燃了,倚在軟枕上,翹高玉腿慢慢的搖晃,她似乎很欣賞自己的一條腿的曲線,忽的她搖了搖手,說:“我相信阮難成不會對我怎樣的,假如說,他要下手的話,早就下手了!無須要等到今天!” “阮難成究竟是什麼人?” “假如我能知道的話,早就告訴你了,也不必等到今天啦!”她扔下了煙蒂,披上一件蟬翼輕紗晨衣,束上腰帶就推門外出了。

    那件晨衣是透明的,她的曲線若隐若現。

     “這樣見客太不雅了……”宋琪想攔阻,但是話隻吐出一半就又咽回去了。

     高麗黛走出房門,幾個不良少年起了一陣歡呼。

     “噢!我們大家來敬酒!”蕭大炮首先建議說:“預祝我們下午三點鐘的勝利!” “昨晚上的酒意未消,現在又開始飲了麼?”高麗黛含笑說。

     “這名堂叫做回籠酒!”蕭大炮說。

     高麗黛的浪形骸迹不修邊幅,和宋琪第一次相見的印象完全相反,他既妒又怒,不免起了感慨,自覺無顔再待下去。

     “那麼我該走了!”宋琪向她招呼說。

     “啊,你不參加我們麼?”蕭大炮深表詫異說。

     “一夜未回家,我從來沒有外宿的習慣!”他回答說:“爸爸和媽媽一定會責怪的!” “躺在醫院裡不就等于外宿一樣麼!”顧富波取笑說。

     “耍貧嘴不會有好收場的!”宋琪沉下臉說。

     “你不打算和我到扯旗山去看看隔海的風光麼?”高麗黛也問。

     “那個約會隻是白浪費時間而已!”宋琪并加重了語氣,說:“并且,在下午時,我還打算替你到元朗去找尋那個懂得玩兩下拳腳的女傭!”他說着,迳自趨至大門口間扭開了門鍊。

     “我送你至大門!”高麗黛匆匆趕了過去,伴送宋琪走出門外。

    “瞧你的臉色好像生氣了呢!” “以後在我的面前見客的話,請你多披上一點衣裳!”宋琪激顫地說。

     高麗黛忙打量了自己的身體上下,噗嗤笑了起來,秋波微轉,含媚說:“原來你是為這個呢!” “我應該這麼說麼?” “嗯,你生氣的時候,顯得更英俊漂亮了!”她又投懷送抱的,就在走廊上給宋琪熱吻一番。

     “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意……” “嗯,我知道嫉忌是很難受的!” 宋琪離開了太子道,倍覺無聊,高麗黛的身分對他仍還是個謎!瞧她的排場,可謂揮霍無度,她的金錢來源又是一個謎! 以宋琪和高麗黛多天的接觸,他發現高麗黛好像是孤身一人,根本無親無友,她單身一人帶了大把的錢财來到H港置下産業就住下了,這是難以使人相信的事情。

     聽高麗黛的語氣,她在東南亞各地,曾經走了不少的地方,為什麼忽然會選擇了H港住下?是什麼道理呢? 最使宋琪困惑的就是那個自稱為阮難成的神秘客,他的行蹤飄忽,又像“陰魂不散”地不斷向高麗黛擾纏,甚至于不擇手段,向任何和高麗黛接近的人施以恫吓和傷害!這個人究竟和高麗黛有着什麼關系,他們之間有着什麼恩怨?這又是另外一個謎! 宋琪相信,蕭大炮和阮難成扯旗山決鬥之約絕不會成為事實,假如說,阮難成是個光明正大的人,早該露面出來對事情真相完全剖白,明來明往的将問題完全解決,無須像幽靈鬼魅似的實行“暗箭傷人”,不斷地利用電話恫吓! “也許,阮難成知道高麗黛雇用了一名保镖和一名司機,有意要把她身旁的兩個人支配開,實行對高麗黛不利……”他喃喃自語,在馬路上漫無目标的蹓躂着。

     他很後悔沒接受高麗黛的邀約一并上扯旗山去,萬一真發生了什麼意外,那時候豈不遺憾? 隻因一時的妒怒,高麗黛的不修邊幅和浪形骸狀使他生氣而拂袖離去,這時候若折回去的話必會惹起蕭大炮顧富波他們的譏笑,那是很難堪的事情。

    他在馬路上踯躅徘徊了好一陣子,心情倍覺空虛。

    獨個兒起了一陣長籲短歎。

     自溜出醫院之後,他在外面已經停留了一天一夜,家裡的人不知道他的下落,一定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尤其是他的母親會擔心他的安全而寝食不安的。

    宋琪考慮再三,決意回家一趟。

     為了節省,他乘坐了公共汽車,轉了兩站,舉步來至家門前,那條污穢狹窄的街道映入眼簾就使他心煩,他又遲疑不決沒肯立刻就跨上樓梯。

     “宋琪,你怎麼現在才回家?……”鄰屋一座騎樓上,一位少女向他打招呼。

     宋琪擡頭一看,又是那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金櫻,瞧她拖着兩條大辮子,布衣布裙,不施脂粉,和高麗黛比較簡直如兩個世紀的少女。

     他和金櫻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起嬉耍長大的小朋友,也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指他們是“金童玉女”,天賜良緣,而且雙方的家長都默認了這門親事。

     宋琪在未遇着高麗黛之前,對這門親事也頗感淡漠,是書本裡的知識告訴他,早婚不論對任何方面都是“弊多于利”,所以,他一直推托還是求學要緊,等到學業完成之後,解決職業問題,先穩定生活上經驗的需要然後才能說到建立小家庭。

     現在,宋琪始明白,他所需要的對象,終身的理想伴侶并非是像金櫻一樣的“小家碧玉”,而是要像高麗黛那樣的有高度氣質符合時代潮流的女人。

     “宋琪,你等着我,我有話和你說呢!”金櫻關掉了窗戶,匆匆的就要下樓來了。

     宋琪待在馬路上,街口間擺煙攤的老太婆和他打招呼,說: “宋大少,聽說你在醫院裡躺了幾天,是生什麼病痛啦?我沒抽出時間去看你十分抱歉!” 宋琪說:“一點小毛病,何必麻煩呢?”他随手掏出零錢買了一匣“鴨都拿紙煙”。

     他剝開了紙匝,塞了一根紙煙在嘴裡,劃火柴正要燃上時,金櫻已經從屋子裡跑出來了。

     金櫻跑路的形狀還真不好看,她的體質原就是“弱不禁風”的,又沒穿上高跟鞋,十足一個未經世面女孩子。

     “呦!你什麼時候學會吸煙了?”金櫻驚詫地說。

     “我已經成年,出來社會做事,應該學會這些時髦了,要不然擺煙攤的就沒有生意可做了!”宋琪說。

     “這是不良嗜好!”金櫻說。

     “哪兒學會這些名詞?” “這是媽媽說的,很多人吸煙就得了癌症!” “家母不吸煙照樣患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