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以血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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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卧室裡。

     仇奕森是江湖大盜,作奸犯科,無惡不為,當他建造這間大廈之時,便為自己設想,萬一東窗事發,臨時有一個地方可以逃遁,所以整間大廈,全裝上隧道,每一個地方,都可以溝通,尤其是他的寝室。

     這時,仇奕森正在隧道中徘徊,為什麼他遲遲不向章寡婦動手呢? 在這時候,仇奕森假如想殺死掉章寡婦是輕而易舉的事,章寡婦的新居,就是仇奕森以前的寝室,由隧道的石級上去,有暗門可以直通到房内的壁爐,由壁爐就可以走入房間。

     章寡婦和李探長是斷然料想不到房間内會有暗門可通的,雖然,章寡婦深悉仇奕森的為人,已經對這座大廈起了疑慮,暗暗謹慎提防。

    但是趁在電燈熄滅之際,假如仇奕森突然沖到房間裡去,憑章寡婦手中的那管小手槍,仇奕森根本就不放在眼内,想解決她,隻是輕而易舉之事。

     仇奕森為什麼遲遲不肯動手呢?因為他考慮到事後應該怎樣應付那批鷹犬,隧道雖然可以藏身,但是卻沒有道路可以通出大廈去,假如李探長看出破綻,将大廈的出口嚴密把守,困身在隧道中,仍不是善策。

     同時,他在新房的壁爐中曾偷聽得葡斯幫辦和章寡婦的一段談話,知道葉小菁的母親已經遭了毒手,當時的情形,使他肝腸寸斷,痛不欲生,恨不得馬上沖出去,将章寡婦碎屍萬段。

    但是回心一想,這個毒婦假如給她一槍結果,未免死得太便宜了。

    而且,葉绮雲之死,葉小菁絕對會誤會是仇奕森下的毒手,殺死了章寡婦,等于滅了主兇的口,仇奕森就無法向葉小菁解釋,父子關系,畢生不能恢複。

     仇奕森百感交集,内心痛苦,已經獨自在隧道中來回踯躅,長嗟短歎,淚向肚流。

    他深悔在進入别墅之時,遇見了葉绮雲的汽車被人跟蹤,為什麼當時會輕輕放過,而不攔阻這件慘劇的發生。

    這個被遺棄的發妻,受了十餘年的折磨,等到兒子長大成人,還會遭受到如斯結果,天公真是不長眼了。

     仇奕森撫今追昔,感慨萬端,自慚老邁,一切都不如年青時斷時的精明,似乎智力已經腐朽,以緻鑄成今日的大錯。

     他施了兩番手腳,将電流熄滅,使警探們疲于奔命,疑神疑鬼墜入迷離,這種疲勞心理戰略很能收效,隻看他們忙亂一團,就可以知道他們的心情惶恐,已經漫無主張。

     時間是不留情的,一時一刻慢慢溜了過去,再延下去就要天亮了。

    仇奕森不能眼看着章寡婦活生生地逃之夭夭,雖然他還沒有想出應該采用什麼狠毒的手段使章寡婦死得慘酷一點,但是他已經慢慢向着石級行了上去,鑽出壁爐,隻見章寡婦正跪在床前欣禱。

     她說:“願主的降福……使我和小菁渡過難關……我将永遠信奉宗教,宣揚主的福音,以報答主的恩德……” 仇奕森輕輕推開了暗門,側身在壁爐之中,那陳年不用的暗門,在移動時,發出絲絲尖澀的聲響,把祈禱中的章寡婦怔住了。

    但是這絲聲響,很快就平寂下去,自然章寡婦不會找出聲響的發出所在,她凝住了神色,手槍緊捏在手中,眼睛不斷四下掃射,但是房中回複了死的沉寂,隻有時鐘蕩着輕微而有節奏的“滴搭,滴搭……”的聲音。

     仇奕森蹲伏在壁爐中,一動不動,壁爐已經多年不用,已成為房間的一座裝飾品,洗刷得塵爐不染,壁爐的底下,鋪着光滑潔白的瓷磚,假如皮鞋在上面移動,很容易發出聲響,所以仇奕森小心翼翼,屏息靜窺章寡婦的動靜。

     當他發現章寡婦向着十字架祈禱之時,覺得可笑又複可憐。

    一個潑辣狠毒的婦人,到了祈求神靈保佑,可謂已經到了窮途末路,這段恐怖的時間已經是夠她消受的了。

     奇怪的是葉小菁失去蹤影,由壁爐中是不能窺看到房外的小客室的,難怪使仇奕森稱奇了。

    整間大廈,任何部份,由隧道中全可通行,李探長所布下的各個據點,仇奕森全一一窺探過,預備事後尋求出路,作退身之計。

    但是始終沒發現過葉小菁的蹤迹,一直還以為葉小菁是在新房之中呢,現在葉小菁既不在房中,又會到那裡去了呢? 這一來,仇奕森又下意識地暗自慶幸,葉小菁和章寡婦的婚禮雖然已經舉行過,自己趕到已經遲了,但他們洞房之夜,還沒有一起渡過,亂倫的大錯,尚沒有鑄成。

     仇奕森凝呆地想着,正在出神之際,隻見章寡婦已悄悄地站了起來,不住地窺看時鐘,時間已是清晨四時三十五分,還有個把鐘頭就可以天亮了。

    她的手槍,永遠捏在手中,手指扳着槍機,時間的溜走,越使她的神智增加不安。

    這種疲勞性的恐怖,很容易使人迷糊,她似乎已經熬持不住,恨不得馬上将仇奕森找出來,真槍實彈,拼個你死我活。

     章寡婦喘着氣息,心房劇烈跳蕩,舉着顫動的腳步,行出客廳,看看葉小菁仍睡得死熟,她斟了兩杯烈酒,一飲而盡,以鎮壓她淩亂無度的神智。

    當她回返卧房之時,竟看見仇奕森迎面安詳坐着,還燃着煙卷,向她微微發笑。

     章寡婦吓得魂出軀殼,驚呼一聲,手槍就要向前發射。

    但是轉眼間,仇奕森又失去蹤影,沙發上仍是空洞洞的,什麼也沒有。

    整個房間仍像死的寂寥,隻有時鐘發着聲響,把時間溜過去。

     原來這是章寡婦神智昏迷,所發生的幻覺,等到驚魂甫定,幻覺又告消失。

    仇奕森的影子,在她眼中,到處皆是,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得到了。

    窗外、床上、椅子上、壁櫥,甚至于正伏在酒桌上酣睡的葉小菁,也可能變成仇奕森。

     時間的恐怖,使章寡婦無可自持,她昏迷地舉着手槍,隻要瞄準了仇奕森的影子就要發射。

    當她的手槍瞄準了而葉小菁回複清醒時,這種刺激,使她無法消受,蓦地就丢下了手槍,掩面伏枕痛哭。

     葉小菁又在發着呓語,他說:“……曼莉,别攔阻我……我要和仇奕森這魔鬼拼命……” 章寡婦淚痕滿臉,強自止住了抽噎,複又慢慢地擡起頭來,向着床邊懸挂着的十字架祈禱,但是到這種時候,祈禱有什麼用處呢?仇奕森的影子,在她的腦海中怎樣也抹不掉的。

     章寡婦跪着,虔誠地祈禱,希望以最大的力量來克服當前的恐怖。

    但是仇奕森可真的出現了,離天亮還隻有一個鐘點,仇奕森自壁爐中輕輕移動,如一縷黑煙般,由爐中冒了出來。

    他的眼中露着兇光,渾身的肌肉跳動,血液暴脹,十隻如鋼爪的指頭,一緊一松,像要抓着他的俘虜,撕成粉碎。

    手槍在胸前插着,仇奕森還着重江湖義氣,對付一個女流,不先用兇器。

    他的腳步慢慢移動,一步一步逼近到章寡婦的背後,停止下來,章寡婦因在虔誠祈祝,而沒有發覺。

     仇奕森輕輕取過她的手槍,藏入衣袋中,發出一絲陰森微笑。

    章寡婦驚覺而駭愕,她張開眼,那懸着十字架的牆上,映着一個龐大的黑影,正好把十字架整個遮去。

     章寡婦驚駭失聲,她尚以為是幻覺,“也許是燈光太黯了……”她心中想。

    當她伸手預備去掣亮床燈時,仇奕森的鋼爪已如閃電般将她的手捏住;同時,另一隻手又迅速地将她的嘴巴堵上。

     “寡婦!你的心願已償,婚禮已經行過了,已經成為有夫之婦啦!但是仇家并不需要你這樣的媳婦,乖乖的跟我來吧!”仇奕森的聲音很輕,夾着狠毒而兇險。

     章寡婦駭得膽裂魂飛,渾身酥軟,幾乎眩昏,她想掙紮而毫無力量,顫抖的手不斷地向床上摸索,冀圖取得她的手槍,但是手槍早已不知去向。

     “寡婦,你的惡貫滿盈,也應該有個了結——你不是命楊大和找我談判嗎?現在我是應約而來,希望我們開誠相見,最好不要動用武力!”仇奕森再說。

     這樣,章寡婦拼命掙紮的情緒便松弛下來,仇奕森以為章寡婦已經屈服了,便将堵着她嘴巴的手,輕輕移下。

    同時,一柄亮晃晃的刺刀,慢慢地自腰間拔了出來,死勁向床前的幾桌上一插,那柄刺刀屹立在桌上,寒光閃閃。

     章寡婦瑟縮地追至牆邊,不住打顫,連牙關也抖索得格格響。

    她自知已成了甕中之鼈,驚訝仇奕森為什麼會突然自天而降。

     仇奕森滿臉殺氣,兩眼烱烱閃露出陰森之光。

    蓦地,他開始咬牙切齒地說:“寡婦!冤有頭,債有主,你我的仇怨,我們自己了結,于人無關,葉小菁的母親與你無雠無怨,你為什麼購買兇手向她下毒手?請你解釋!” 章寡婦心如鹿撞,目瞪口呆,呐呐不能成語,她奇怪為什麼連這個秘密也給仇奕森知道了。

     “别想狡賴!——說!”仇奕森吼喝。

     “你們快來人呀……救命哪……”章寡婦突然發狂呼叫,聲音凄厲。

     仇奕森想制止已經來不及了,揚手“嚓嚓”打了她兩個耳光,止住了她的叫聲,房中回複了寂寥,隻有時鐘溜動的聲響。

    章寡婦的呼叫,竟沒有絲毫作用,連樓梯上也是悄悄的,沒有一點反應。

     仇奕森說:“你叫也沒有用處,你的走狗們,現在全睡覺啦!” 原來,當第二次電燈熄滅時,仇奕森就用了疑兵之計,将小會客室中一個酒醉睡熟的賓客,推跌落地,吸引了把守在樓梯口間正在鬥牌的警探趕過去查看,然後趁隙偷偷趕過來,在他們牌桌上置着的酒瓶下了蒙藥,王道義等幾個人趕過來向章寡婦查探過沒有發生事故,便繼續打牌喝酒,消磨時間。

    這一來,便中了仇奕森的狡計,全迷倒了。

     但是章寡婦的叫聲,尖銳凄厲,從死寂的空氣中,傅播到屋外,給留守在花園間的一名保镳聽見了,便慌忙報告了李探長。

     這時,李探長正在勘查地下室的牆壁,當他得到保镳的報告,不禁大為吃驚,據他猜測,仇奕森的為人,十多年前正是他橫行不法的階段,建下這間屋宇,不會不作狡兔三窟之計,很可能有機關裝設,兩次電燈熄滅,就有了蹊跷,現在章寡婦在房中出了叫聲,很可能發生什麼意外的事了。

     李探長早有預料,所以在新房的樓梯口間,布下四名警探把守。

    這是樓上樓下唯一進出口的地方,假如樓上發生有什麼動靜,就可以及時接應。

    但他萬沒想到,四個警探,連葉小菁的助手王道義在内,全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如死人般昏迷不醒。

     李探長和幾名幹探趕到,見狀大驚失色,看見那幾個七歪八倒的酒瓶,李探長就知道這幾個家夥酗酒壞事,而且還中了别人的狡計。

    這時,李探長已經鎮靜不起來了,一面吩咐警探馬上用冷水将他們噴醒,一面匆匆趕上樓去。

     “曼莉,出了什麼事情嗎?”他高聲問。

     房内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回聲。

     “曼莉,你說話呀……” 仍沒有回答。

    李探長再不敢怠慢,想破門而入,但門闩栓得非常牢固,而且屋子的建造,全是上好的材料,絕非人力可以沖撞得開的。

    李探長撞了兩下,人急生智,便掏出手槍照着門鎖匙眼,“轟,轟”射了兩槍,鎖扣炸裂,李探長扭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