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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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突然間這樣慷慨,恐怕有難題擺在後面!” “你一天比一天聰明,問題并不太難!”仇奕森說:“還有,你買通劉進步的飛刀黨,擲我一柄飛刀,我也不擺在心上!” “在我的生日宴會裡,遭受你當衆的淩辱,比擲刀的仇恨更大……” “你以六萬元的巨款向獨眼龍買我的死命,我也不介意!” “這是你和龍坤山的私仇,于我無幹!” “不管怎樣!”仇奕森轉變強硬的口氣說:“在這許多未償還的冤債之中,我隻希望和你更換一個條件!” “隻要可以辦得到的!合乎情理的!我盡可以答應!”章寡婦在應變! “條件很簡單,你不費吹灰之力!”仇奕森說。

     “說出來看看!” “就是自即日起和葉小菁脫離關系!” 章寡婦忽然赫然大笑,笑得非常瘋狂傲慢,她說:“你吃醋?” 仇奕森答:“我沒有這個胃口!” “葉小菁這樣年輕、漂亮、潇灑、有為,你以為憑你一句話,我就肯放手?” “你必須要放手不可!”仇奕森命令。

     “憑什麼?”章寡婦狠聲自牙齒裡迸出來。

     “不憑什麼?這是條件!”仇奕森也沉着臉色再次命令着。

     “我不是傻瓜,聽你的命令做一輩子寡婦!” “你可以找另一個男人!” 章寡婦兩眼霎霎地,有點驚異,她下意識地誤會仇奕森屈伏在她的閃電訂婚,有重拾舊歡的企圖。

    于是,她轉變了語調,柔媚地說: “那麼,你的意思,叫我怎樣摔脫葉小菁呢?” “你可以把我的财産全部變賣,找一個男人遠走高飛!”仇奕森的語調也同時軟化。

     “你的意思,叫我找那一個男人呢?”聲音非常的嗲。

     “任何一個男人,隻要不是葉小菁!”仇奕森的心髒在跳。

     “那麼,我就找你吧!我的老冤家!”章寡婦伸起起纖手在仇奕森的臉頰上捏了一把,順手如水蛇般向他的脖子兜上去,摟着,仰起了唇兒眼也閉上,在施展她的魅惑,意在玩弄。

     仇奕森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的火性直冒,揚手“嚓”的就是一個耳光,把章寡婦打得火星迸裂,躺在地上,半晌,她惶恐地掙紮起來,唇角兒已淌出血絲。

    她想憤怒,但仇奕森的臉色已變成惡魔,兩眼圓睜,紅根畢露,牙關咬得格格響。

    他說: “……十年的冤獄,一頂綠帽子!這些,足夠我嘗受了……我還會要你嗎?淫婦,賤婦……我放你活命,已經是給你留了情面,我限你三天以内離去……聽見嗎?……聽見嗎?……” “哼!别做夢……”章寡婦亦兇狠地回報。

    “我三天之内,要和葉小菁結婚給你看!” “不行……”仇奕森吼叫。

    “混帳……”他無可壓制他的忿怒的情緒,伸張如鋼鐵的手指,沖上前去,瘋狂捏着章寡婦的喉嚨。

     但在這時,葉小菁卻忽然出現在他的背後。

     “住手!”葉小菁在後面吼叫,他額上的青筋在暴跳,全身的肌肉在顫動。

     仇奕森沒有聽見,他的神經已經被原始的獸性壓蓋,全身的力量全貫注在十隻指頭上,瘋狂地叉捏在章寡婦的頸項,慢慢地縮小,章寡婦已失去抵抗能力,呼吸窒息,臉色慘白,淚珠迸出,連一點掙紮的力量也沒有了,眼看着就要氣絕,葉小菁怎能忍心讓他的愛人被人扼殺,在這種危急關頭,便不顧一切,沖奔上前,伸手一把揪着仇奕森的衣領,使勁向後一扯,右手揮拳死命打去,仇奕森的神經過分忘形沖動,沒防備到背後有人襲擊,“霍!”的一拳,正打在下颚,仰天跌在沙灘上。

     葉小菁的體格一如他父親一樣魁梧,肌肉結實充滿,這一拳的力量甚大,仇奕森被打得眼中火星亂飛,神智也有點昏迷,伏在沙灘上默了半晌,将腦袋搖抖,讓神智略為恢複,掙紮起來,睜開兩眼,原來在背後向他襲擊的竟是他的兒子葉小菁,這孩兒還雙手捏拳,怒氣沖沖,擺着一個準備作生死之決鬥的姿勢,蓄勢待發。

     “朋友!”葉小菁竟呼他的父親為朋友。

    “你堂堂的大丈夫竟做暗昧的事情,背着人欺侮女性,有種的站起來,脫去你的上衣,我們來較量一番!” 仇奕森沒有動彈,因為葉小菁是他的兒子,論體力,仇奕森是個慣匪,玩拳頭耍槍杆,出生入死不皺眉頭的英雄好漢,而且十年的勞工苦役,把他練成鋼鑄般的身軀,論膽魄,走私漏稅,印僞鈔,殺人放火,無惡不為,憑葉小菁靠人工運動得來的幾斤肌肉,根本就不放在眼内,為着葉小菁是他的兒子,怎能為一個淫賤的女人而自相殘殺,他忍氣吞聲,忍受着葉小菁的辱罵,伸手摸摸被打得麻木的下颚,這一拳,足夠抵消遺棄了這孩子十餘年教餘的罪孽,是值得挨打的。

     “懦夫,你敢站起來嗎?”葉小菁繼續叫罵。

     仇奕森慢慢站起來了,章寡婦這時才稍為醒轉,驚魂甫定,她幾乎要高聲哀求停止這場決鬥,因為她知道仇奕森的厲害,陰險狠毒,她擔憂葉小菁會遭受毒手,但她又無能制壓葉小菁的憤怒。

     “脫去上衣吧!”葉小菁命令。

    “我不願意受人的評議,我欺侮你!” 章寡婦的心已驚駭得幾乎由口腔裡跳出,但仇奕森沒有動靜,緘默地彈去身上的泥沙,掏出煙匣,取煙卷叨到嘴上,掣亮火機,把煙燃上,悶聲不響,悄然而去。

     “站着!”葉小菁追在後面吼喝。

    “懦夫,你以為淩辱了一個女子,随随便便就可以走了嗎?不行……” 仇奕森隻當沒有聽見,他的心目中另有打算,頭也沒有回,緘默地,吸着煙卷,一步一步,昂昂然跨出欄栅,向馬路上走了上去。

    葉小菁怎肯甘休,正要追上去,但章寡婦将他死命拖着,搖頭哀求說: “算了……小菁,……算了……” 葉小菁無奈,呆望着仇奕森的背影鑽進了一輛汽車,汽車消失而去,他的忿怒仍未平息,原始蠻性反開始發作。

     “他媽的,混帳王八蛋。

    ”他狠狠咒罵,忽然又轉向章寡婦說:“曼莉,我看你和他似乎有什麼難言的隐秘!” “小菁……你為什麼說這樣的話?”章寡婦兩眼瞪得大大的,有點憤怒。

    “我早說過請你不要幹預我私人的事情!” 葉小菁搖着頭,不肯諒解。

    “我每次和他争吵,你總纏着我,使我懷疑,難堪……這種痛苦我不能忍受……”他激忿得幾乎淌下淚珠。

     章寡婦垂下了頭,為小菁的難過而難過,說:“仇奕森是個江洋大盜,你是知道的……” “邪不壓正,我做警探,會怕他嗎?” “他出手狠毒,我怕你吃虧!”章寡婦柔聲說。

     “你們之間定有隐秘……”葉小菁已凄然落淚,這是愛與恨,妒與嫉使然,突然,他把章寡婦死命地摟着,摟得緊緊的,說:“曼莉,你得坦白告訴我,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系?告訴我,告訴我……” 章寡婦沒有言語,也同時開始落淚,她知道仇奕森是亡命之徒,壓力過大,她和葉小菁的愛情可能就有了波折。

    葉小菁又催促說: “快告訴我……你總不能忍心一個愛你的人永遠為你痛苦吧?” “我說出來,你恐怕不會愛我了!” “不會的,我非但愛你,而且更加重的愛你,不管任何惡劣關系……說吧!” “他是我的前夫……”章寡婦鼓足勇氣說。

     “前夫?”葉小菁驚呼,不能相信他的耳朵。

     “不,就是我死去的丈夫!但是他現在複活了!”章寡婦說:“這就是所以有人謠傳我是寡婦的原因。

    ” 葉小菁驚惶得呐呐不能作言。

    “那……那……那麼你們離過了婚沒有?” “哼!”章寡婦冷嗤一聲,瞪着眼說:“我早就可以猜想得到,我一說出來,你就會沉不住氣!” “不,曼莉,我是擔憂我們的婚事會受到阻礙!” “法律上規定配偶失蹤四年以上,就可以當作無條件離婚!” “但是手續仍是要辦清楚才好!” “你的意思是要我和他辦理離婚?”章寡婦飄了葉小菁一眼。

     “當然!”葉小菁斷然說:“我們才可以名正言順!” “哼,在賭城誰人不知道我是個孀婦,而且又和你訂了婚,”章寡婦臉孔鐵青,狠聲說:“我丢不起這個人!” “……那麼,你的意思是怎樣呢?”葉小菁焦急地說。

     章寡婦緘默了半晌,冷冷地迸出一句話:“我預備把他幹掉!” 葉小菁頓時臉色大變,章寡婦突然将他緊緊摟着,施展她的狐媚,凄厲啼泣,帶着哀求嬌聲嗲氣地說: “小菁,你願意幫我的忙嗎?為我們的前途着想!” 葉小菁惶然不知所措。

     章寡婦将要和葉小菁結婚,“喜事近”的消息已傳遍了賭城,章寡婦的一批爪牙都開始忙碌為她籌備,東奔西走,據說她不惜任何财資預備創造一個空前盛大的典禮。

     葉小菁卻單獨為查仇奕森和章寡婦過去的一段事迹忙碌,和他最接近的李探長是吞吞吐吐不肯把事情的真相吐露,他查問過龍坤山,但是都不到要領。

    最後,他決定要和仇奕森當面談判一次,為圖和章寡婦永久之計,不得不把手續辦個清楚。

     他曾到“利為旅”酒店去過數次,但仇奕森深悉他的用意,故意避而不見,他想,仇奕森可能誤會他是來尋釁決鬥,所以避不見面,隻有趙老大和仇奕森比較有交情,何不請趙老大出來做中人,大家當面開個談判。

    于是,他趕到黑沙環,向那座古舊的磨房行去,磨房中的歹事正在進展,機聲軋軋,山前步步按下暗哨,葉小菁還未行及數步,漫山遍野的野犬都向他狂唁,給哨眼報了信息。

     “朋友,此路不通!”一個暗哨自樹背後跳出來,攔住了葉小菁的去路說。

     “這是什麼意思?”葉小菁已感覺到對方來路不正。

     “我是好意,告訴你這條路行不通,請你轉頭!”暗哨在耍流氓腔。

     假如是平常的人,碰着這種情形,早就轉頭回去了,但葉小菁卻傲然站着,這時,在山堆中潛伏的另一名暗哨認識葉小菁是警署的要員,忙現身趨上前來,故意充好人說: “王鵬,你幹嗎的管人家的閑事?走不通讓人家去走就是了!” 這一攔阻,磨房裡的機械震蕩聲已經停止,屋子内的人已經布置好應變的局勢。

     葉小菁眼看情形有異,滿腹狐疑,但在這種環境之下,孤掌難鳴,假如輕舉妄動的話,可能有殺身之禍,故意裝着坦然無事,通過兩名暗哨,開步昂然,繼續向磨房行去。

     磨房的闆木門訝然自開,一個鸠形鹄臉的黑瘦個子,如一縷煙般自屋裡冒了出來。

     “嗨,今天刮的是什麼風?把我們的葉探長吹來了!”趙老大稱葉小菁為探長故意拍馬屁。

     “無事不登三寶殿,趙大哥,我有要事相求,恐怕不會見外吧!”葉小菁開門見山說。

    “我找仇奕森三天,他始終避不見面,想請你想個辦法!” “狡兔三窟,這隻老狐狸确實不容易找到!……”老煙蟲摸着腦袋,故意裝出難色。

     “你和他有交情,我想請你轉達,我找他并非尋釁生事,隻想和他談談……” “談些什麼?我可以代為效力嗎?”趙老大皺着眉宇揣測着說。

     “不!”葉小菁說。

    “我和他私人的問題,談過了之後,你自然會知道!” “嗯——”趙老大矜持了半晌說:“我聽他最近在警署保釋了一名小扒手,也許他在招兵買馬,你何不從這條路線着手?”他又出賣情報。

     “當真?” “烏龜王八蛋騙你!”老煙蟲伸出五隻指頭做比喻。

     葉小菁在警署查詢之後,匆匆趕往青洲木屋區,在那窮街陋巷裡尋着張大狗的住址,是一間破爛的雙層闆小屋,樓下大門洞開,門前坐着一個年逾古稀的老太婆。

     “張大狗在家嗎?”葉小菁問。

     “他住在樓閣上!”老太婆答。

     于是,葉小菁匆匆趕入屋内蹑手蹑腳,不露聲色,由木梯爬竄上樓閣,那間淩亂污穢的小房間内,單隻有一副桌椅,幾個櫃箱,一張闆木床,床上一個漢子睡得死熟,葉小菁知道這人就是著名扒手張大狗,葉小菁沖到床前,一把将張大狗揪着。

     “嗨!起來!”葉小菁故意把嗓門拉開,裝做非常兇狠。

     張大狗昨夜狂嫖爛賭了一整夜,疲憊不堪,正是好睡的時候,突然被人驚醒,睜開蒙胧睡眼,隻見一個陌生的青年朋友像兇神惡煞站在眼前。

    由他的打扮,張大狗就可以猜想得到是不對門路的一路人馬,好在幹扒手的都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