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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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是在傍晚時分回陳府的。

    梅娘一夜未歸,直至第二天傍晚才回陳府沒有引起關注,王士毅感到不可思議。梅娘是以回娘家為由離開陳府的,陳掌櫃究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是壓根兒在他心中就沒有梅娘這個人,自然沒有人知道。人們隻注意到梅娘每次提出回娘家,陳掌櫃總是慨然允許。雖然陳掌櫃從來未見過梅娘娘家任何人,也不知道梅娘的娘家究竟在哪兒。

    王士毅幾天之後來到梅娘屋子,梅娘手上拿着一塊玉佩,神情凄迷哀傷。梅娘望着玉珮的眼神讓王士毅一下子感到她是在思念着什麼人。

    發現王士毅,梅娘一陣緊張慌亂,王士毅這是第一次進她的屋子。梅娘于緊張慌亂之中猜測着他的來意,這之間她把沾着淚水的玉珮抹淨後匆匆藏在梳妝盒裡。

    王士毅那一晚很快就認出了梅娘,而梅娘卻一直拿不準那個在歌榭吹箫的人是不是王士毅,對王士毅的一切梅娘還很陌生,正如王士毅對她也很陌生一樣。梅娘隐約記得這位後來跟阿雄的侍女豆兒成婚的男人在陳府大院吹過箫,可她還是很難把在妓院吹箫的人跟王士毅聯系在一起。當時歌榭的燈光昏暗搖曳,梅娘從那個人的神情形貌上并未看出是王士毅,隻是那似曾相聞的箫聲讓她想起阿雄的堂哥。現在梅娘在面對貿然登門、神情叵測的王士毅時,在翠苑樓那個深夜的情形閃現腦際,梅娘的嘴唇漸漸哆嗦了。

    “真是稀客,”梅娘說,“今天怎麼有空光顧我的屋子,快請坐。”

    王士毅坐下後,發現梅娘的眼邊有淚痕。

    “梅娘太太剛才哭啦?遇上什麼傷心事嗎?”

    “眼睛癢癢,我用手揉了揉。”

    “噢,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梅娘太太睹物思人,傷心落淚了呢。”

    梅娘察覺來者不善,心裡咯噔一下。

    “王大哥今天來,有什麼事嗎?是不是又跟豆兒鬧别扭啦?”

    “沒有。我來陳府已經多日,按理早該拜望梅娘太太……”

    “快别叫我太太了,我跟阿雄親如姐妹,就叫我梅娘好了。再說我出身貧賤,不是個當太太的命。”

    王士毅話鋒一轉:

    “這幾晚,沒去翠苑樓嗎?”

    梅娘什麼都明白了,那個在翠苑樓吹箫的正是此人。梅娘在明白了之後反而鎮靜了。知縣死後,梅娘膽子大多了,梅娘為她此時的鎮靜感到驚訝,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無所顧忌了。梅娘望着王士毅的眼神也漸漸摻入了一些媚意,梅娘自信她是可以讓這個男人俯首帖耳的。在翠苑樓她曾讓無數男人神魂颠倒,她就不信不能征服這個文弱書生般的小男人。

    梅娘肌膚似雪,警绾烏雲,她故意扭動腰肢,讓酥胸蕩漾。

    “王大哥,”梅娘嬌柔百轉,“沒想到你會在翠苑樓吹箫,翠苑樓可是一塊好地方啊,你今晚若去,奴家一定好好伺候你一番。”

    王士毅被眼前的一幕搞得瞠目結舌,不知所措。他承認梅娘的風情萬種和天然美貌是豆兒無法比拟的,新婚中的枯燥乏味王士毅無法向任何人訴說,他就像一尾焦渴的魚,而眼下這個尤物不啻為一口水草豐盛的池塘。王士毅在外流浪期間曾經曆過無數妓女的挑逗,他奇怪的是,為何以前沒有一次動心,而這個本來根本沒看在眼裡的梅娘,稍稍展露她的媚顔淫心,他就思緒紊亂,怦然心跳。王士毅迷迷糊糊之中覺得梅娘似乎施展了一種妖術,這種妖術是專門治理像他這樣的男人的。王士毅在全軍覆沒之前逃離了梅娘的屋子,原來想要問梅娘關于秦鐘的事的,他在逃出了梅娘屋子之後,竟不知他為何去的梅娘屋。

    原來梅娘跟知縣用的西廂房,現在成了王士毅跟梅娘的尋歡之所。王士毅在歌榭吹一陣箫之後便匆匆來到西廂房,梅娘總是早早等候于此了。平均他們七八天約會一次,陳府上下也沒察覺什麼,隻是豆兒的一雙眼睛已經哭腫了,她哭的是王士毅依然去翠苑樓那種肮髒之地吹箫,她并不知道他和梅娘已勾搭成奸。十八刀娘對王士毅的殷勤照料不亞于當初對知縣,雖然王士毅不是每晚都來此吹箫,即使是不定期來吹一次,也使她的生意比以前好了許多。

    讓王士毅感到自嘲不疊的是,去年那個中秋之夜梅娘果真不在陳府大院。王士毅相信梅娘不會騙他,但梅娘那一夜身在何處,是不是趕上了“特殊時候”在翠苑樓,梅娘對此始終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