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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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枕鴛衾,樂諧琴瑟,王士毅和豆兒的婚禮使陳府沉浸在不曾有過的歡樂喜慶之中。阿雄堂哥王士毅來陳府一個月後跟豆兒成婚,這在姥橋鎮成了非同凡響的新聞,晚上來參加鬧新房的人特别多。花燭瑩煌,管弦歌沸之中,人們看到新郎臉上綻滿了笑容,但是誰也沒有看到新郎眼睛深處藏着的和婚禮氣氛不相稱的那種黯然之色。

    王士毅在和豆兒結婚的時候,他已是陳掌櫃的幹兒子了。陳掌櫃把該施于少東家的那份父親的情感部分地施與了王士毅,王士毅的婚禮在陳府大院辦就是陳掌櫃的主意。陳掌櫃想到剛見面的時候跟王士毅稱兄道弟的情形不免有些難為情,現在他正是以王士毅幹爹的身份主持着婚禮。

    陳掌櫃在婚禮上高興得就像個新年裡的孩子,這一點讓那些鬧房看熱鬧的人大惑不解。秦鐘之死的餘波在姥橋鎮至今還未最後平息,王士毅的出現使人們私下裡睜大眼睛注視着陳府裡事态的發展。王士毅是陳掌櫃小妾阿雄的堂哥,王士毅是沖着阿雄來的,陳府的左鄰右舍很快就把掌握的這一信息在姥橋鎮傳得沸沸揚揚,可是,和他們預感的完全不同,陳掌櫃在為王士毅舉辦婚禮的時候毫無别扭尴尬之态,完全就像在替自己的兒子舉行婚禮慶典。當然,看熱鬧的人離開陳府的時候心裡自然揣着另一些疑問,諸如:為什麼陳掌櫃對王士毅的婚禮如此熱心?是不是他們私下做了一筆交易,王士毅以跟豆兒結婚為條件而答應陳掌櫃不再糾纏阿雄?陳掌櫃為何接受王士毅為幹兒子?諸如此類。

    無論外人離題萬裡的猜測是如何荒謬險惡,陳掌櫃的好心情絲毫不受影響,婚禮結束時已是夜半時分,陳掌櫃滿面紅光地在阿雄的攙扶下回阿雄屋去了。不知為什麼,這一夜好多家丁仆傭對阿雄屋子的窗戶極為敏感,他們幾乎同時注意到了窗幔嚴嚴實實地挂了下來。

    新房是由王士毅原來住的屋子擴充的,毗鄰的一間廢棄的花房被拆并在一起,顯得很寬大。屏開孔雀,褥隐芙蓉,豆兒在鬧洞房的人全走了之後,掩好洞房花門,從背後抄着一下子抱住王士毅,豆兒永遠忘不了王士毅在新婚之夜前後判若兩人的驟變,豆兒抱着的手很快被他打落了,王士毅回過身來,豆兒發現他在人前流露的那副笑顔蕩然無存。豆兒有些害怕地望着神色怪戾陰沉的夫君,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搖曳的花燭映襯着王士毅那不住地翕動的嘴唇,豆兒發覺那嘴唇的翕動顯示着一種很激烈的内心活動,豆兒終于聽到他說話了。

    王士毅說:“你說呀?”

    豆兒問:“說什麼?”

    王士毅說:“說什麼你還不知道嗎?我跟你結婚是為了什麼?”

    豆兒問:“為了什麼?”

    王士毅說:“怎麼,你都忘了?”

    豆兒說:“你是說……”

    王士毅說:“是的,你快說吧,秦鐘是不是阿雄害死的?她為什麼要害死他?”

    豆兒說:“你跟我結婚就是為了知道這個?”

    王士毅說:“是呀,當初我們不是說定的嗎?你說我要跟你結婚,成了你的夫君,你就把這一切都告訴我。還有阿雄當初為什麼沒嫁給秦鐘,當初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所有這一切,你說在我跟你結婚之後都告訴我。”

    “你真混!”

    “說呀,快說呀,我實在太想知道這一切了。”

    “你想知道這些,你不能自己去調查嗎?”

    “我說過我再也不回巢湖了,可不久前我還是去了一趟巢湖,我是為了解這些才去的巢湖,一無所獲之後我才同意跟你結婚的。”

    豆兒眼裡的淚水像珠子一樣往下滴落,抽噎着說:

    “你也太缺德了,你怎麼這麼缺德,我不過是一句戲言,你卻當真,你這不是害了我嗎?”

    “我求求你,快告訴我,好豆兒,我會對你好的,隻要你告訴我這一切就行。秦鐘是不是阿雄害的?阿雄為什麼要害他?進陳府之前我在和縣縣城聽說是陳掌櫃害的秦鐘,可現在卻有人說害秦鐘的不是陳掌櫃,是阿雄……”

    豆兒緊抿着嘴唇,任涔涔清淚徑自流淌。

    豆兒過了許久,終于從嘴裡蹦出一句話:“阿雄沒有害秦鐘。”

    豆兒在傷心欲絕中沒有注意到王士毅的反應。王士毅臉上顯出了一種絕望的神情。

    王士毅嚷道:“你為什麼說不是她害的?為什麼?是她!是她!”

    “是她害的秦鐘!”王士毅大聲嚷道,“是阿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