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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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為将他送到門外,對他說了一句。

     董為在部隊是師參謀長,享受副廳級待遇,80年代中期從部隊轉業回來,市委書記姚智看過他的檔案,提議讓他于公安局正局長,但常委裡有一種意見認為部隊跟地方公安不一樣,應分兩步走,先讓他副職管全面,一年半載後看他于得如何才任正局長不遲。

    他的副局長一幹就是兩年。

    他以副局長身份負責公安局全面工作的兩年,社會治安不斷好轉,車匪路霸,賣淫嫖娼現象明顯減少。

    當時梅初山是分管公安的市委副書記,梅初山多次跟董為打招呼,讓公安局提拔漢江派出所的布維鷹為副所長,但董為說布維鷹群衆基礎差,還有待進一步培養。

    梅初山因此堅決不同意給董為脫“副”。

    後來姚智發話了:“市公安局副局長長期管全面怎麼行,如果董為行就任了吧,布維鷹的事由我跟董為說。

    ” 布維鷹是杜贊之小學時的同學,小時候花名叫做“鷹不站”。

    “鷹不站”是一種樹,渾身長滿尖利的刺,連兇惡的鷹也不敢接近。

    布維鷹雖身材瘦小,但誰都不敢惹。

    布維鷹父親死得早,30多歲的母親帶着他們姐弟五個難以維生,便招一個年近50的船佬進門。

    農村将這種男人叫“蛇佬”,蛇者,霸占别人窩也。

    布維鷹的母親身材小巧,而船佬卻魁梧無比,當晚半夜時分,呻吟聲将“鷹不站”驚醒,他爬起來走近母親睡的那間草房豎起耳朵聽,借着月光往裡面看到船佬光着身子伏在母親上面動作,以為母親被船佬欺負了,用掃把杆将木門闩剔開,将一塊泥球狠狠地擲進去。

    這年他7歲。

     杜贊之剛上小學那年,每天放學回家路上,都被“鷹不站”布維鷹欺負。

    布維鷹總是跟在杜贊之後面用樹枝木棍撩杜贊之的屁股,而杜贊之因為怕挨打,又不敢反抗,隻得忍氣吞聲。

    第二年,布維鷹才随他的母親跟着船佬走了。

    後來在外地參軍,轉業才回到漢江派出所。

     布維鷹自當了派出所副所長後就不斷換崗,漢州鎮派出所所長、市公安局治安大隊長、公安局副局長。

     這一切都是因為得到梅初山的關照。

    據說,梅初山的祖母跟布維鷹的繼父“蛇佬”的祖父曾有過一段風流史,梅初山的父親就是這段風流史的産物。

    布維鷹曾跟梅初山說要改姓梅,但梅初山不同意,梅初山說:“你姓了梅,我要幫你就不方便了。

    ” 布維鷹任副局長後,班子開始鬧不團結,工作也不斷出問題。

    車匪路霸到處可見,賭博嫖娼公開化,全市上下烏煙瘴氣,群衆對公安局的意見越來越大,說公安局長是“雞頭”,是“樁家‘,是”老大“。

    董為有苦難言。

    他任了正局長後僅僅應付布維鷹就已經精疲力竭了,根本沒有太多的精力去做工作,也沒有過好心情。

    現在情況都是這樣,工作做不好不論是群衆還是領導,都說是局長的責任,沒有人去探求副局長應該負什麼責任。

    副局長名義上是在局長的領導下工作,但素質差的副職,他可以不把你放在眼裡,副職也是市委常委管的于部,要是市領導中有哪個暗裡明裡支持副職,正職有時還得在副職面前低聲下氣。

    這一點似乎沒有人注意到。

     梅初山的看法是,班子不團結,主要責任在第一把手,這實際是鼓勵副職跟正職過不去。

    布維鷹不論在什麼場合,都這樣說:成績是正職帶領下做出來的,問題也是正職帶領下做出來的。

    那是一種狡辯。

    其實梅初山也是這個觀點,當時他跟市委書記不合作,市裡工作總做不好,他就這樣說:“市裡書記是一把手,做得好是他的成績,做不好我也沒辦法。

    ” 杜贊之任市委書記後,董為也不少向杜贊之訴苦:“主觀上我也想管好,但很多事情做起來往往不是自己想的那麼容易,治安和刑偵都是布維鷹分管的,我有什麼意見也隻能跟他說。

    他執行就好,不執行我也沒有辦法。

    ” 杜贊之一方面表示理解,但同時也表現出無可奈何。

     董為說:“現在社會治安越來越差,原因很多,跟現在的處罰太輕也有關,比如偷自行車,将小偷抓起來一般隻能拘留幾天,還要層層審批,對他們根本沒有什麼震懾作用,搶包也一樣。

    ” 每次坐在杜贊之的辦公室裡,董為都像有許多話要說,但往往什麼都沒有說,他是不知從何說起了。

    杜贊之了解董為,他同情董為,但他沒有能力幫董為。

    這讓人看來似乎難以理解,但這又是實實在在的。

    周圍已經形成了一種倒董的氣氛,杜贊之無法替董為挽回這種局面。

    在這種情況下,董為還怎麼開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