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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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調于部到農村去協助鄉鎮村委開展工作,是漢州市的特色,也是本省的特色。

    杜贊之覺得這種幾十年沿用下來的做法其實勞民傷财。

    機關有機關的職能,讓機關幹部扔下自己的工作去幫助農村做他們不願意也不熟悉的事,到頭來機關工作做不好,農村工作也做不好,鄉鎮村委還會因此産生等靠思想依賴思想,以後什麼工作都等市裡派工作隊下來了。

    他認為如果村裡的人手不夠就增加,幹部能力低就調整。

    當然,省裡要這樣做,下面也隻能照辦,否則工作做得最好上面也不高興,萬一工作出差錯更是說不清楚。

    你照做了,即使工作做不好那是水平能力問題,也好說,但如果你不照做,工作又做不好,你就是态度問題了,你将無話可說,必挨批無疑,現在還有誰那麼笨? 市委書記杜贊之親自住到基層,體察民情,為群衆辦實事,整個漢塘村群情激奮,村支書村主任帶領村幹部為即将到來的市委書記做着各種準備。

    房子就用村委的辦公室,将村辦公室的東西騰出來,再搞搞清潔就是了,這一點誰也沒有不同意見。

    不同意見集中在是否要購買新的床和被子蚊帳。

    村支書村主任認為,市委書記最多就在村裡住幾個晚上,什麼都買新的,至少得花二千多塊錢,而且村裡手上也沒有那麼多錢。

    鎮委書記胡雷說,沒有錢就借,讓市委書記睡舊床蓋舊被子吊舊蚊帳,給蚊蟲咬了睡不着甚至傳染了疾病怎麼辦,那就不是對不起杜贊之一個人的問題,而是對不起全市人民的問題,市委書記病了就影響整個漢州市的工作。

    村支書村委主任見胡雷把事情提高到這個程度表認識,不敢再堅持自己的意見。

    他們決定自己先墊錢買被子蚊帳,但一張木制大床1千多元,如果是席夢思,甚至得幾千元,他們确實舍不得花這筆錢。

    這時不知誰說了一句,幹嘛非要大床,中床不就行了嗎,少許多費用。

    胡雷聽了生氣地說:“你懂什麼,漢東再窮也不會窮到這個地步,讓市委書記到我們這裡來睡小床,這不是有損漢東的形象嗎!”那個人就不敢吱聲了。

    村支書村主任正在左右為難時,婦女主任突然說,有一家人兒子準備結婚,借他們的大床用幾天行不行?村支書就出面找到準新郎的父親。

    準新郎父親說,大床剛做好還沒有來得及油漆,借用一下不要緊,兒子結婚時間還沒到。

    準新郎母親卻認為兒子結婚用的床不好惜給人家試新。

    支書說:“要是别人用,你同意我也不同意,可現在是市委書記用,市委書記——我們漢州的皇帝呢,說不定你兒子以後用這張床要生個大官呢。

    ”女主人一想也是,這機會确實千載難逢,就樂呵呵同意了。

     杜贊之到漢塘村時,群衆夾道歡迎,市電視台的記者來了,市報的記者也來了。

    杜贊之有點不高興,但又不好意思罵人,他不住地向群衆揮手緻意,一邊揮手一邊用眼睛在人群中尋找,他不知道那個姑娘是否也在這個夾道歡迎他的人群中,但他始終看不到。

    “不會是别村的人吧?”他在心裡問自己。

     胡雷要求杜贊之給村民講幾句話,杜贊之擺擺手說:“我是來了解情況的,先調查研究再說。

    ”心裡老想着自己是為了找人才來的,如此荒唐的動機還講什麼話? 晚飯後,杜贊之讓司機和秘書回市裡了,胡雷要在村裡陪着他,他說:“晚上不再安排什麼活動了,就聊天,你回去吧,有什麼事我再找你。

    ” 駐漢塘村的市工作隊由市廣電局的一位副局長帶隊,他得知杜贊之要來這裡檢查工作,昨天晚上熬了一夜,趕出一份5000多字的彙報稿等着向杜贊之彙報。

    杜贊之看見厚厚一疊稿子心裡就害怕。

    他說:“你們工作做得不錯,市基層辦都向我彙報了,這份材料你給我帶着,有空再看看就行了。

    ”這位副局長盡管花了一夜的心血沒能彙報,但杜贊之對他們工作的肯定他心裡已經非常高興了,而且杜贊之還要了他的書面材料,惟一遺憾的是他因為時間倉促,彙報稿寫得潦草,擔心杜贊之有些地方看不清楚,後悔自己怎麼淩晨5點鐘就睡覺了呢,應該挑幾頁潦草的重抄一遍,但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了。

     與工作隊敷衍一下之後,杜贊之讓村支書和副部長陪着散步,他們從村辦公室一直走到珍珠場附近的那片木麻黃樹林裡,杜贊之希望在這裡再次遇到那個動人的姑娘,如果她出現了,他一定問問村支書她的情況,村支書一定知道她的情況。

    他們在沙灘上兜了一個多小時,始終沒見到姑娘的影子,杜贊之有點失望,他突然覺得書上說的失之交臂抱憾終生就是這種情況,假如那天他将那個姑娘叫住跟她說上幾句話,說不定她一生的命運從此就改變了,也許是姑娘無福吧。

     這天晚上,杜贊之睡在别人即将用來結婚的新床上無法人眠。

    一會想起當年借一位同事的10錢搭班車到漢東衛生院找宋雙的情景,感慨萬千,時光真是一去不複返啊!一會他覺得自己是那樣滑稽可笑,為了一個海邊姑娘居然到這個小村子裡住。

    好在沒有人知道,要是有誰能發明一種能窺測人的内心世界的機器,那人類社會就真是可怕了。

    現在既然來了,總得做做樣子,他打算第二天到各家各戶看看,一方面了解一下這裡的情況,村民生活得如何,另外,也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