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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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勝利。

    你忘了上次我朗誦詩歌時男扮女裝戴的假發了嗎?幸虧我沒丢掉,這下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我馬上就給你送過去。

    ” 祁瑩放下電話,想,何不為果然如他所說,是個一級棒的朋友。

     總決賽開始了。

    模特們一個個登台亮相,輪到祁瑩出場時,觀衆席上一時大嘩,評委們也都怔住了,紛紛交頭接耳。

    原來祁瑩并未戴上何不為特意送過來的假發,而是索性光頭上陣。

    隻聽聞國外有光頭模特,國内大賽上還尚未見到,祁瑩這一下首開先河之舉,令人們大開眼界,所有的目光頓時都聚焦在了祁瑩的身上。

     坐在觀衆席上的何不為見狀,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前排貴賓席上正襟危坐着的田鵬遠也大為驚異。

    開賽以來,他一直密切關注着祁瑩的比賽,他想驗證自己的審美觀,想知道他心目中的絕代小佳人,在别人眼裡是否也同樣是魅力四射、光彩照人?随着祁瑩在衆佳麗中的脫穎而出,他心裡有些陶醉地微笑了,看來自己眼力不錯,頂着極大風險去征服的這個女孩子,的确當之無愧是豔驚四座,是大衆情人。

    由此而論,他以往為之付出的種種風險都是值得的。

    可眼看着祁瑩已經是穩操勝券,離桂冠隻有一步之遙,卻為何造型突變,一改往常,這豈不是太過于輕率,把一場事關前途命運的模特 大賽也太視同兒戲了嗎?不對,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變故,否則任何一個模特也不敢在此最緊要關頭輕易做出此大膽舉動的。

    田鵬遠隐約地覺得,祁瑩這一回将很有可能與冠軍失之交臂。

    想到這裡,他的臉色不禁有些黑沉了下來。

     田鵬遠考慮得沒錯,試想,贊助商是一家生産洗發水的企業,如果由光頭模特奪冠,那顯然失去了廣告的價值及意義,甚至會造成令人譏笑、嘲諷的适得其反的社會效果。

     祁瑩似渾不在意,在T型台上揮灑自如,表現得自信而又大方。

    她的一颦、一笑、一轉身,無不勾魂攝魄;她的泳裝、休閑裝、晚禮服,俱牢牢牽引了衆人的目光。

    人們驚奇地發現,賽前被他們普遍看好的祁瑩,并未因光頭而黯然失色,相反更增添了一股難言的驚世駭俗的強勁魅力。

     輪到回答主持人提問時,主持人笑問道:“請問祁小姐,你為何要選擇光頭這樣一個不算發型的發型,在女孩子普遍以秀發為美的觀念主流下,你如此标新立異,就不怕招緻非議嗎?” 祁瑩笑臉盈盈,機靈地反問道:“難道女孩子沒有秀發就不美嗎?難道有着一頭秀發的祁瑩,與光頭的祁瑩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嗎?” 祁瑩的巧妙回答,瞬間迎來了觀衆席上雷鳴般的掌聲。

     最後,激動人心的時刻終于到來了,由主持人宣布本屆模特大賽的獲獎名單。

     經評委們評審,主持人充滿激情地念道:“……季軍得主:王小雅。

    請頒獎嘉賓……上台頒獎;亞軍得主:張銘銘。

    請頒獎嘉賓……上台頒獎;本屆大賽的冠軍得主:許思辰。

    請頒獎嘉賓……上台頒獎。

    ” 觀衆席上有稀稀拉拉的掌聲,大多數的人保持了緘默,這個結果真是令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奪冠的兩個大熱門祁瑩和李佳佳均榜上無名。

    這個結果雖說意外其實也在人們的意料之中,李佳佳在決賽中因思想包袱太重,導緻發揮失常,名落孫山不足為奇。

    而祁瑩的光頭出場,雖令人耳目一新,成為大賽中的耀眼亮點,但若就此榮膺大獎,也無此先例。

     何不為禁不住搖頭歎息,為祁瑩錯失一次良機而惋惜不已。

     誰也不曾留意,就在主持人宣布獲獎名單時,田鵬遠悄悄地起身,走向了評委席,并坐到了贊助商GG公司的老總身邊。

     那位老總姓劉,長得墩肥矮胖,他一見自己的父母官移駕前來,喜形于色地慌忙起身相迎。

    田鵬遠滿面笑容地沖他擺擺手,示意他坐下…… 主持人念完了獲獎名單後,稍停頓了一會兒,又打開一紙條,笑逐顔開道:“最後,經評委們一緻審議通過,本屆大賽臨時特設了一項特别獎,那就是‘光彩炫目’獎,授予祁瑩小姐,以表彰她在大賽上的出色表現以及對本大賽的特殊貢獻。

    我想,這也是衆望所歸。

    ” 刹那間,台下,所有的人都起立鼓掌。

    台上,模特們也拍手相賀。

     李佳佳含着淚拼命鼓掌,把手掌都拍紅了。

    在衆人一浪高過一浪的熱烈的鼓掌聲中,祁瑩回眸望了她一眼,不禁心潮起伏,眼中噙着淚花,也颔首向她相視一笑。

     主持人又大聲道:“這項來之不易的殊榮,特别邀請了本市的市委書記兼市長田鵬遠先生來做頒獎嘉賓,下面就由田市長上台親自為祁瑩小姐頒獎!……在此,我謹代表大賽組委會,感謝田市長于百忙中光臨,感謝田市長對本屆大賽的鼎力支持……” 田鵬遠走到祁瑩的面前,為她戴上一頂晶瑩剔透的花冠,他目光緊盯着祁瑩躲閃嫌惡的眼睛,握住祁瑩的柔荑小手,輕聲道:“瑩瑩,祝賀你。

    ” 祁瑩淡淡一笑,不失禮貌道:“謝謝。

    ” 握着祁瑩小手的田鵬遠沒有料到,與此同時,近在咫尺的鳳凰大飯店也正舉辦着一場畫展。

    是他的夫人歐陽筱竹的個人畫展。

    這次畫展事前沒有任何炒作,同樣在青川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就在模特大賽進入倒計時以來,歐陽筱竹的油畫展也處于了緊鑼密鼓的籌備之中,她以自己為模特,對鏡精心創作了二十幅人體油畫。

    暗寓與田鵬遠結婚二十周年。

    她從大學時代的青春畫起,一年一張,直到如今。

    體形由窈窕漸至豐腴,臉部由單純而滄桑,形象演示了從少女到女人的過程。

    在五官的處理上,她頗費了一番躊躇,是以自己為原型,還是變形改造,甚至将五官空白處理?因為在相對閉塞的青川,這種寫真的人體油畫還有點離經叛道的意味,作畫尚且要偷偷摸摸,遮遮掩掩,更不用說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展出了。

     歐陽筱竹思來想去,最後仍是毅然決定全盤照搬自己的臉,既然是自畫像,也就沒有必要再猶抱瑟琶半遮面了。

    歐陽筱竹是個嚴肅而又執着的畫家,最末一幅,她将額上的傷痕甚至也如實描繪了下來。

    畫畢細細端詳,果然,額上的灼痛與胴體的靜美形成了反差對比,造成了視覺上的沖擊力,給人以強烈的震撼。

    這一系列油畫不僅是展示人體,可以說展示了歲月與人生,是用肉體說話,藝術地記錄了女人最重要的一段時期,是女人半部曆史的真實寫照。

     起先她作這些畫的初衷,不過是想藉此引發田鵬遠對她的關注,喚回那一份遙遠的田鵬遠對她的愛。

    她覺得現在是活在一個活死人窟裡,田鵬遠對她表面上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二人的婚姻也頗受外界稱道,可她清楚愛情早已随風而去了,留下來的隻是深自骨子裡的切膚的冷落和冷淡。

    她心裡還有一個隐隐的動機,就是欲與祁瑩一比高低。

    祁瑩用青春和容貌,而她用才華和溫情,還有曾經同樣青春美好的身體和容顔。

    可她做着做着,就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難以自拔地深深愛上、迷戀上了這些畫。

    女人是有自戀情結的,歐陽筱竹撫摸 着一個個畫上的自己,就像撫摸從前的一段段日子,她感慨萬千,心潮起伏,不禁手掌顫抖,臉上流淚,心裡更是顫抖和流淚起來。

     這不是普通的人體油畫,它的分量是沉甸甸的,不經意間吸納了行為藝術的表現手法,引人遐思,令人回味無窮。

    畫畢,歐陽筱竹流着淚想,這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

     畫展一出,來參觀的人數大大出乎歐陽筱竹的意料。

    她原想,舉辦這樣的畫展,肯定會來一些獵奇者和同行,這是不足為奇的。

    她也知道,很大一部分人前來,不是出于藝術的欣賞,隻是出于觀看裸畫的目的,何況她長得也并不醜。

    可誰想到,她的畫展,較之模特大賽,較之模特大賽上祁瑩的光頭登場,引發了人們更大的興趣和議論。

    人們摩肩接踵,絡繹不絕,不論男女,争相一睹,頗有萬人空巷的景觀。

    許多人久久駐足于畫前,流連忘返,感受到了來自生命的疼痛和震撼。

     鐘慨也抽空參觀了畫展,他站在最末那幅面有傷痕的畫作前,不禁對歐陽筱竹深為折服,對這一系列演示歲月與人生的蘊含深刻的作品,歎為觀止。

     畫為心聲,通過這些畫作,他對歐陽筱竹的心境也有了一些觸摸和領會。

     鐘慨從人叢中發現了歐陽筱竹,他走過去,伸出手激動道:“太好了,這是目前我所見過的最有震撼力的畫展,祝賀你,歐陽女士。

    ” 歐陽筱竹如遇知音,眼眶一濕道:“謝謝你,鐘慨先生。

    ” 兩人又攀談幾句後,互道珍重離去。

     鐘慨本打算再試探歐陽筱竹,卻最終沒有開口,他想,這些畫已經說明了問題,另一方面,他也覺得于心不忍。

     戒毒所裡的文娛活動室,戒毒者們三三兩兩聚在一塊,或者各行其事,有的百無聊賴地打着撲克牌,有的哈欠連天打盹,最前方的電視機裡正在現場直播GG模特大賽,可是室内大多數的人對此事漠不關心,無動于衷。

     汪洋坐在一把靠前的椅子上,全神貫注地注視着熒屏,尤其是當祁瑩出場時,他表情如癡如醉,目光緊盯着儀态萬方的祁瑩,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俱上心頭。

     一位也在此戒毒的青臉男子,精神萎靡、哈欠連天地走了過來,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電視節目,嘴裡嘟囔着:“這電視台怎麼搞的,又是模特大賽,一群小妞在台上搔首弄姿的,還不就是舊社會的選美?有什麼看頭?調台。

    ”說着拿起電視櫃上的遙控器就欲調台。

     汪洋急道:“别調,我正看着哪!” 那男子看了眼汪洋,不由譏笑道:“喂,我說毒友,看你那神魂颠倒垂涎欲滴的樣子,就差流哈喇子了,老實說,是不是想女人啦?……沒想到你這人還真是有決心有毅力,佩服佩服,看來你這趟沒白來,戒毒還真是戒成了。

    咳,真羨慕你呀,你都知道想女人啦,不像我們,除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