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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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間已不見了。

     鐘世傑的确是被人謀殺緻死。

     程北可将鐘世傑誘至一處清冷的賓館外,卻并不急于進去。

    他站在門外的台階上,擡腕看表,那神情似在等待什麼人。

    不一會兒,一輛黑色小轎車如風駛至,随即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同樣戴了副墨鏡氣宇軒昂地走了下來。

     鐘世傑隐身在遠處,連忙定睛一看,心裡不由狂跳了起來。

    那人不是别人,依稀便是田鵬遠。

     他掏出紙筆,迅速記下了幾個字,疊好,藏在身上。

     田鵬遠和程北可見面之後,卻隻是佯作不識,兩人交換了一下目光,然後一前一後,拉開數步距離走進了賓館。

     鐘世傑悄悄尾随,見二人進了電梯,樓層數字節節上升,最後顯示在最高的頂層十八層停下。

    他瞧見左右無人,随後也來到了十八層。

     走廊裡靜阒無人,他小心謹慎地一邊走,一邊注意留神着每一個房間的動靜,終于在接近走廊盡頭的一間房裡,他聽到了裡面有談話聲。

     他把耳朵貼在門上,凝神谛聽着,同時用眼睛的餘光警惕地注意着周圍的動靜。

    裡面聲音不大,隐隐約約的,似在密謀着什麼。

     隻聽得程北可獻計獻策道:“田市長,我的意思是……這件事情刻不容緩,否則後患無窮,你一定要當機立斷,千萬不要有婦人之仁呀……田市長,孫子兵法三十六計中有一計,叫做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咱們不妨……田市長,别再猶豫了,無毒不丈夫,常言道死無對證,隻有死人是不會開口說話的……” 程北可侃侃而談,畢恭畢敬地一口一個田市長稱呼着。

     屋内田鵬遠卻似在踱步沉思,半晌不語。

     鐘世傑蹙起眉峰,心中暗暗思忖這二人又要做什麼壞事?他聚精會神,把耳朵更緊地貼在門上竊聽,一時間忘記了危險。

     卻不提防此時田鵬遠并不在這間屋裡,屋内隻是程北可一人,這是他為了吸引鐘世傑的注意力而唱的獨角戲。

    相鄰的一間房門被輕輕地打開了,一個高大的男人手裡舉着一根纏裹着厚厚紗布的鐵棒,從鐘世傑身後蹑手蹑足地過來,照着鐘世傑的腦袋便是一下。

     鐘世傑覺出了異樣,正待回過頭察看,卻隻覺得後腦勺上重重地挨了一下,緊接着眼前一黑,身不由己地軟倒在了門前走廊上鋪就的猩紅的地毯上。

     程北可和打手一起,三下兩下麻利地将鐘世傑拖入房間内,并随手關上房門。

     程北可在屋子中間來回踱了幾步,然後徑直走到衛生間,他一言不發地打量着光可鑒人的大理石面的洗漱台,接着無聲地陰陰笑了起來。

     少頃,他用水塞将肉粉色的洗臉池堵住,然後雙手同時擰開兩個水龍頭。

    兩股潔白的水柱激射而出,不一會兒,水池内便迅速地注滿了清澈的自來水。

     待鐘世傑蘇醒過來時,他的雙臂已經被那個壯漢反擰在身後,程北可手裡捏着一張二指寬的小紙條,正興趣盎然地欣賞着。

     鐘世傑一望之下,正是自己以備不測時藏在身上的那張紙條。

    不意被谙熟此中門道的程北可搜了出來。

     隻見紙條上記載着:雄豐賓館。

    程北可!田鵬遠(?) 下面另起一行是日期:×年×月×日×時×分,時間精确到了分鐘。

     程北可邊念邊戲谑地笑道:“田鵬遠。

    問号。

    鐘世傑,你果然上當了。

    不過你這個昔日自命不凡的檢察長還算有幾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老眼昏花不敢确認。

    現在,你睜大眼睛仔細看看,這裡根本沒有什麼田市長,不妨告訴你,站在你身後的這個小夥子叫小亮,是我豢養的一個打手,他不過相貌、身材略似田市長而已,我又把他加以一番訓練和包裝,使他看上去又添了幾分形似罷了,從專業角度講,還遠遠未到逼真和神似的程度。

    嘻嘻,這裡哪裡有什麼田市長,隻有我程北可一人在這屋子裡面唱獨角戲。

    怎麼樣,我的表演還過得去吧?是不是已經達到了以假亂真爐火純青的地步?” 程北可念完,當着鐘世傑的面,從上衣口袋裡摸出打火機。

    他點燃紙條,眯着眼睛觀賞着那紅弱的火焰舔着紙條,直至将那紙條一點點燒成灰燼。

     鐘世傑怒發沖冠道:“你們想幹什麼?” 程北可慢條斯理道:“想幹什麼?想幹什麼你剛才不是躲在門外,已經聽得清清楚楚了嗎?你要是還不明白,我不妨再告訴你一遍,我們想要你死!” 程北可惡狠狠地向小亮一招手,身高力大的小亮随即将鐘世傑的頭猛地按入洗臉池内。

     鐘世傑隻覺得眼前茫茫一片水霧,窒息的感覺湧來,他劇烈掙紮起來,求生的欲望使他力量陡生,又猛地将頭從水中不屈服地高仰了起來。

    程北可見狀連忙撲上去,與壯漢一道死死按住了鐘世傑的頭。

    并再一次壓入水池中。

    不一刻,鐘世傑讓四隻手牢牢按住了頭顱,被兇殘地活活溺斃在洗臉池内。

     程北可又從死去的鐘世傑身上摸出家中鑰匙,交給打手小亮,并令其迅速潛回鐘世傑家中,趁那天心等人尚在植物園内遊玩未歸,偷出鐘世傑平素釣魚所用的魚具。

     其後,二人将鐘世傑移屍至布丁河,抛屍入水。

    布置了鐘世傑來此釣魚,不慎落水身亡的現場。

     做畢了這一切,小亮蓦地想起了什麼,他從身上掏出鐘世傑家中的鑰匙,笑着咕哝了一句,揚臂正待抛入水中,程北可見狀,連忙阻止。

     小亮不解道:“都大功告成了,還留着這玩意兒幹什麼?” 程北可接鑰匙在手,深謀遠慮一笑道:“留着吧,也許說不定哪天它還能發揮餘熱,再度派上用場哪……” 二人在氣氛友好的笑聲中上了車,程北可一反來時,他口稱小亮累了,推讓其坐入後排座去休息,并搶先一步坐進了駕駛座。

     小亮渾身不自在地坐在後排座上,不好意思道:“程哥,這怎麼敢當?哪有讓大哥開車,當小弟的反而坐在後頭享受的道理?” 程北可不以為然道:“小亮,咱倆誰跟誰?今天你幫我完成了奇功一件,多有辛苦,我應當重重犒勞犒勞你。

    ” 說罷,摸出一罐筒裝啤酒來,扔給後座上的小亮。

     小亮忙不疊稱謝道:“程哥你太客氣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嘛。

    平常老受你關照,始終無以為報,這區區小事,還不是小弟我應當做的。

    ” 他受寵若驚地打開啤酒,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程北可,随即仰脖一飲而盡。

     程北可一踩油門,驅車沿着布丁河岸向上遊荒寂無人的蘆葦灘駛去。

     片刻之後,小亮手捂腹部忽然嚷痛起來。

    他另一隻手艱難地扶上程北可的肩膀,示意程北可停車。

    孰料,程北可頭也不回,置若罔聞。

     小亮終于反應過來,又駭又憤道:“這啤酒裡有毒,你、你想殺人滅口?!” 程北可并不否定,他淡淡一笑道:“是。

    說實在的,在你身上下了那麼大的投資,我也舍不得讓你死,可是兔死狗烹,卸磨殺驢,這本是曆代用人之道,沒辦法,事出無奈,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小亮,你應當體諒我的難處。

    ”又假惺惺勸道,“小亮,這世界太苦,其實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你就安心地、歡歡喜喜地去天堂吧!我向你保證,我決不會忘了你這位有功之臣,以後每逢你的忌日我都會給你燒紙的。

    ” 說話間,小亮已經是痛得面目扭曲,說不出話來,他如一隻龍蝦般蜷縮在後座上,突然身體一挺,七竅流血而死。

     鐘慨強烈地意識到,父親的死必與自己正着手調查的案子有關。

    他腦子裡不斷迸出“田鵬遠”三個字。

    他依稀覺察到父親多年來,始終在不懈地追查當年鴻圖造紙廠的那樁失火案。

    田鵬遠遇刺案發生後,父親暗中時刻關注自己,并且不顯山露水地幫助自己撥開迷霧。

    若 不是父親的點醒,他不會那麼快就轉移偵破方向,反出人意料地将受害人田鵬遠納入視線。

    如今案情似乎剛有了一點眉目,父親卻突如其來地遭人謀害了。

    父親是個寬厚的長者,不拘小節,父子之間感情甚洽。

    鐘慨一直視父親為自己的良師益友。

    可父親卻從此永遠地離自己而去了。

    他身為一個刑警隊長,卻保護不了自己的父親,情何以堪?憤怒的火焰燃燒在他的全身。

     他真恨不得立刻将田鵬遠的僞裝揭穿,把他繩之以法,可惜到目前為止,手裡還沒有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