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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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蘇朋沒好感,從沒叫過一聲姐夫。

    二丫緘口不語,丫兒還小,哪知道夫妻間這些破事。

    整個下午,她都為這事犯難過,她是真不想管的,也沒法管,可她不得不為自己着想。

    女人離一次婚可以,要是接二連三離,怕是一生都要耗在這上面了。

     睡覺時,丫兒突然神神秘秘說:“大姐最近不對勁,怕是要出事哩。

    ” “她不是在醫院,能出啥事?”二丫本來不想提大丫,見丫兒表情很怪,忍不住問。

     “不說,反正出事哩。

    ” “你個死丫頭,拿我開涮!”兩個人在床上打鬧起來。

     丫兒還是忍不住把心裡的疑惑跟二丫說了,二丫好不愕然,半天才說:“真的?”丫兒說完又後悔,她也是亂猜,并無真憑實據。

    見二丫透不過氣的樣子,丫兒忙說:“興許是我亂想哩,醫院裡亂糟糟的,我都煩死了。

    ” 二丫卻認定丫兒說的是真。

     老城裡人黃風沒睡,睡不着,丫兒到車家當保姆兩個月了,極少回來,回來也不跟他說會話。

    黃風感覺被她們踹開了,成了一條多餘的老狗,可憐巴巴等施舍。

    女子們是沒有良心的,他越發地認識到這點,長大一個飛一個,直飛得鳥去巢空,一屋子孤單留給他自個。

     夜風吹起來,吹得院裡沙沙作響,屋子裡的溫度漸漸涼下去,黃風感到身上有點冷。

     二丫和丫兒還在叽叽喳喳,好像在說大丫。

    黃風支起耳朵,就聽得大丫這鳥又犯賤了,跟那個包工頭眉來眼去。

    “呔!”他心裡恨恨惡心了一陣,閉上眼,裝睡,卻沒想一股子淚潸然落下。

     老城裡人黃風曾有個不錯的家。

     大丫跟二丫是雙胞胎,二十二前的那個冬天,在一場漫天飛舞的雪裡,大丫和二丫呱呱落地,給這個沒落的家庭帶來新的歡樂。

    在父母的呵護裡,小姐妹一天天長大。

    母親是個賢淑的女人,氣質高雅,舉止端莊,臉上始終洋溢溫和的笑。

    父親雖然不苟言笑,但對兩個女兒卻是充滿着深愛。

    小時候,兩個人的性格并沒什麼太大的差異,隻是二丫比大丫稍稍性烈一點。

    在母親的循循誘導下,大丫很早便形成寬厚的性格,凡事都讓着二丫。

    母親生下丫兒不久,被一場車禍無情地奪走生命。

    這場意外的災難給這個祥和、溫暖的家庭帶來緻命的打擊,父親自此變成一個寡言少語,對世事漠不關心的人,他把全部精力放在三個女兒身上。

     母親的去世讓大丫過早地從孩子變成了大人,從那時起,大丫肩上的擔子重起來,她自覺地擔起母親留下的責任,像個小母親一樣盡心盡力照顧兩個妹妹長大。

    十九歲那年,她遇到了葉開。

    這個身材瘦削,個子矮小,眼睛烏黑,眉間和下巴上有不少黑痣的年輕男人,一闖進她的生活,便牢牢地俘獲了她少女的心。

    他的狂傲自大,他的多才多藝,以及性格中不時流露出的那種多愁善感的文人氣質,像磁鐵一樣吸引着大丫,使她覺得這個男人身上有一股子魔力,讓自己無法擺脫。

     那時的葉開剛從大學畢業,在河陽政府部門做秘書。

    他的父親是公安局的科長。

    優越的家庭條件和令人羨慕的工作環境無法不讓大丫心生幻想,而且重要的是葉開是位詩人,他在大學時代就發表了不少作品。

    那個年代是文學的年代,作家和詩人既是社會的靈魂,又是少男少女膜拜的偶像。

    十九歲的黃大丫很快被葉開迷得神魂颠倒,她經常變着法兒請葉開到家裡吃飯。

    父親黃風一開始對這個青年才俊給予相當不錯的評價,尤其得悉葉開的祖上是晚清時代河陽城的一名門望族時,更是對過位年輕人抱以很高的熱情。

     在父親和大丫的一片熱情裡,二丫也很快與葉開熟絡起來。

    葉開每次到黃家都能受到最好的禮遇和最為熱情的招待。

    父親的态度增強了大丫獻身葉開的決心,在一個月色柔美的夜晚,乘葉開的父母外出,大丫終于如願以償,将自己少女的純真奉獻給了心儀的男人。

    偷食禁果非但沒讓大丫害怕,反而讓她意外地嘗到了人生的另一枚甜果。

    她頻繁地跟葉開幽會,一有機會就剝光葉開衣服,讓這個大她五歲的男人在自己身上撒野。

    可是好景不長,父親黃風突然在一天晚飯後鄭重其事地警告大丫,要她立即斷絕跟葉開的來往,并宣布從此以後不許姓葉的邁進黃家一步。

     這個意外如同母親慘遭車禍一樣深深震撼了大丫的心,也以更快的速度颠覆了父親在她心中的地位。

    經過一整夜的思考,第二天一早大丫做出一個驚人的決定,她要搬去跟葉開同住,直到葉開娶她為止。

    這個決定剛一宣布,便在家裡炸響驚雷。

    父親黃風氣得一頭栽地,險些一命嗚呼。

    妹妹二丫血赤着臉,鼓足了勁掄起胳膊扇出了一生最為震驚最為恥辱的一個嘴巴。

    她在二丫潑婦一般的辱罵中驕傲地走出這個曾經無限眷戀,而現在絲毫不覺有啥溫暖的家,義無反顧地走進那座河陽城衆人向往的老式四合院。

     大丫跟葉開一直沒有正式結婚,葉開說真正的愛情不需要世俗的形式證明。

    再說他苦于創作驚世之作,哪有什麼閑時間舉行婚禮?大丫不在乎結不結婚,隻要自己心愛的男人守着她就行。

    她不怕葉開棄她而去,對付葉開這樣的男人,大丫相當有自信。

     然而誰能想得到,正是這個葉開,讓黃風對他含辛茹苦拉大的兩個女子生出了切膚之恨。

    他知道,是葉開把他推向了深淵,讓他再也無法拿正常的目光去看待他的兩個孩子,一想這事,黃風就恨得要命,他怎能輕易原諒葉開這個千刀萬剮的呢? 19 每個清晨,包工頭子車光輝都是第一個站到亂石河灘的天空下,直等到工地上幹活的人影稠密起來,他的心方能踏實。

    這個多年養成的習慣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不過他自己是改不了了。

     市長夏鴻遠打電話時,他剛剛跟胡萬坤吃完“三套車”。

    大多數人都是中午吃“三套車”,他和胡萬坤卻老在早上吃。

     夏鴻遠找他談陽光工程的事。

    有人把這事告到了省上,省上派人調查,也沒弄出個結果。

    告的人不死心,帶着一幫子貧民窟的安置戶去省裡上訪,據說在省政府門口靜坐了半天,省上打電話讓河陽的領導去領人。

    車光輝到市政府的時候,副市長一行剛剛上路。

     “得想辦法開工,工程停了五年,造成的影響有多大,你應該清楚。

    這個半拉子工程必須解決,否則,你我都不好跟上面交代。

    ”一進門夏鴻遠就說。

     河陽一連串的事弄得夏鴻遠被動上加被動,他必須盡快抓出一兩件能安定人心的事來,要不然他這個市長,可就真的不好當了。

    這個半拉子工程他一直不想管,省上過問時他把責任都推到上一屆班子身上,說裡面原因很複雜,他不好插手。

    現在看來,不插手還不行。

     “錢都讓政府挪給了别人,您讓我拿啥開工?”一聽夏鴻遠老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