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十裡錦鋪雲華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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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見她微微啟唇,似想說什麼,最後卻又是無聲地閉上,可那一刻,任穿雲卻仿佛聽見她心底的一聲深深的,長長的歎息。

     “穿雲曾說過,當青王駕臨雍州時,我家公子必以十裡錦鋪相迎!”任穿雲忽然以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出昔日兩人在北州初會之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風惜雲的眼睛,似想從中窺得什麼,等了半晌,卻什麼也沒有,不由微微失望。

     風惜雲的臉上慢慢綻開一朵淡而優雅的淺笑,目光落向長長的花河錦,道:“十裡錦鋪,十裡花河……你家公子實在太客氣了。

    ”聲音平緩無波,卻又其意難測。

     她走向那乘玉轎,早有宮女挽起絲缦,她坐入轎中,雙手落下,掌心是展開的鳳翅,微垂雙眸,隻聽得轎外有聲音響起,“青王起駕!” 玉轎穩穩地擡起,不快不慢地往王都而去,沿途是山呼相迎的雍州百姓,一路踏着豔如火,潔如雪的花河錦道,聞着那似能沁心融骨的蘭香,手心處一陣冷一陣熱。

     仿佛過了一世,又仿佛隻是眨眼之間,心頭生出奇異的感覺,她睜開眼睛,透過薄薄輕紗,清晰可見,前方高高的城門之下立着一人,高冠華服,長身玉立,臨風靜然,那樣的高貴而……遙遠! 玉轎停了,風惜雲擡手,掌心微濕,她深吸一口氣,然後輕輕吐出,微微握拳,然後松開,平靜心緒,擡首踏步走出,輕紗在身後飄飄落下,帶起一絲涼風,背脊微冷。

     “臣等恭迎青王!” 黑壓壓的跪倒了一片,山呼海嘯般的恭賀聲裡,唯有那道墨影依舊靜立着,墨底銀繡的華服襯得他越發的雍容而……深不可測! 他們移步,前走,不短的距離,彼此卻覺得,似乎一輩子也走不近。

     然後他們目光相視,淺笑相迎,彼此伸出手,交握一處,那一刻,忽然會心一笑,原來他(她)的手心也滾燙裡微有濕意,原來他(她)也和我一般緊張。

     他們指尖相觸的刹那,歡呼聲直震九霄,“良姻天賜!百世攜手!萬載同步!” 樂聲也在歡呼落下的那刻響起,那樣的喜慶吉祥,是一曲《鸾鳳和鳴》。

     他們攜手同行,走過那撒滿各色蘭花,清香四溢的花河錦道,走過那些跪地歡呼的臣民……彼此的手一直牽着,手心一直都溫熱着,偶爾側首相視,偶爾目光相接,偶爾淺笑相遞……似乎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隻是……路有起點便有終點。

     “這是息風台。

    ” 腳下停步之時,耳邊響起豐蘭息輕輕的聲音。

     風惜雲側首看向他,隻見一張熟悉的雍雅笑臉,隻那一雙眼睛依然幽深如夜。

     息風?她淡淡一笑,心頭不自覺地又是一歎,今天似乎是她這一生中歎氣最多的一天。

    她擡首看向息風台,很顯然,這是新建的,是為着她的到來才築起的。

     息風台是圓形的,分三層,每層高約兩丈,如梯形上遞。

    第一層最廣,大約可容納數百人,第二層略小,也可容上百人,最上層約有四丈方圓,上面已擺有一張雕龍刻鳳的玉椅,椅前兩丈距左右各置一案一椅。

     整座息風台全為漢白玉築成,潔白晶瑩,但此時紅绫彩帶纏繞,朱紅色的錦毯一路鋪上,顯得十分的鮮豔喜氣,陽光之下,樓頂的琉璃碧瓦閃耀着光芒,匾額上“息風台”三個赤紅的隸書明豔入目。

     “主上駕到!”内侍尖細的嗓音遠遠傳來,然後息風台前所有的臣民全都跪拜于地。

     風惜雲轉過身,遙遙望去,隻見儀仗華蓋如雲而來。

     這位統治雍州近四十年的雍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按照國禮,她為一州之王,與他地位相等,他本應于城門前迎接,但于家禮,她即将成為他的兒媳,他此時到來倒也不算失禮。

     “你總是罵我為狐狸,但你肯定從未見過真正成精的狐狸吧?”豐蘭息的細微聲音蓦然響在耳邊。

     風惜雲愕然,飛快地側眸瞟了一眼豐蘭息,卻見他一臉端正嚴肅的表情目視前方。

     過得片刻,雍王王駕已至近前,隔着一丈之距停步,卻不先問禮,而是打量着,似乎在掂量着他這位貴為青州女王的兒媳。

     風惜雲靜靜站着,神色淡定地任雍王打量着,同時也打量着她這位未來公公。

     一眼看去,隻覺他很高很瘦也很老,繁複華貴的王袍穿在他身上越發顯得他瘦骨伶仃,清瘦的面容,皺紋層層,如同敗落的殘菊,唯有一雙眼睛,雖已凹陷,但瞳仁依舊明亮。

     隻看雍王的面貌,風惜雲便可斷定他與豐蘭息确實是嫡親的父子,從他端正的五官依稀可辨他昔日的俊容,墨黑的瞳仁,優雅的儀态,與身邊之人極像,便是眼眸深處偶爾閃現的那抹算計的光芒也是一模一樣的。

     雍王身後一步,站着一位中年美婦,雖已不再年輕,卻猶有七分華貴,三分美豔,擡着下巴,神情中帶着高傲,想來便是他的繼後百裡氏。

     在雍王的身後,那長長的隊伍便是雍州的諸公子、公主以及王室中頗有地位的嫔嫱們,服色各異,神态各具,隻是那些目光……這一刻,風惜雲忽然真正體會到豐蘭息那一日所說的“孤獨的青州風氏又何嘗不是最幸福的王族”。

     雍王靜靜地打量着他這位名傳天下的未來兒媳,關于她,他聽到過很多或褒或貶的評價,而此時親眼看到本人,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他那個從不求人的兒子會為了她而踏進他最不願進的極天宮。

     “孤年老體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