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道是無緣何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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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殺還在繼續,人間的煉獄真真實實地呈現于無回谷裡,血氣彌漫在整個山谷上空,慘叫與殺戮之聲直沖雲霄,刀與劍挾着血光揮動,長槍回拔帶起敵人的血肉,遍地都是金甲的屍身與斷肢,卻也掩不住那些銀甲的亡魂…… 戰場中,風惜雲與玉無緣依舊木然立着,任刀劍擦身而過,任流矢在周圍墜落,他們仿佛沉睡般癡立。

     而在金衣騎陣中,一直伫立不動的紫影蓦然動了,如雄鷹展翅,直撲風雲騎中樞白鳳旗下的那一騎。

     風中傳來的劍嘯驚醒了風惜雲。

     “久容閃開!”焦灼喊叫裡,她猛然飛起,如離弦之箭直追紫影而去。

     而癡立着的玉無緣這一次卻并未攔截,轉身回走,穿過刀林箭雨,跨過地上的死屍殘肢,趟過濃郁稠粘的血湖,一襲皎潔的白衣,翩然似從天界飄來的使者,如白玉無瑕的俊容上是深切的悲憐,雙眸裡閃過無奈與慈悲,最後卻隻是一步一步靜靜走過。

     跨越地獄,穿越魂靈,用這些生命,用這些鮮血,換取另一個百年太平。

     鳳旗之下,修久容高高立于馬背之上,揮舞着手中的大旗,策動着整個風雲騎的陣勢與攻擊。

     當那抹紫影挾着冷電直擊而來時,他并未閃避,反而是高舉手中鳳旗淩空一揮,霎時他身前的風雲騎兩面散開,避開紫影手中寶劍揮出的淩厲劍氣,劍氣在黃沙地上劃出一道深深的長溝!然後紫影手臂再次高高揚起,那一抹冷電挾着雪亮的劍芒再次擊向鳳旗下的修久容! 那一劍,鋒利得仿佛可刺破一切障礙! 那一劍,霸氣得仿佛可劈天裂地! 黃沙已避鋒而飛,氣流已被它割開,就連風也為之疾逃! 這是他無法躲避、無法抵擋的一擊! 修久容仰面睜目,靜靜地迎接着陽光下燦爛炫目、美妙絕倫得要将他一劈為二的一劍!那刻,腦中閃過最後的餘念——主上,久容永遠效忠于您,直至我三界六道魂飛魄散! 皇朝傲然地揚起嘴角,手腕直揮而下,帶着決絕的霸道與狠厲——風雲騎的主将必要斃于此劍! “久容!” 一聲急切的呼喚,随即一道白绫如電橫空切來,截住了淩空揮下的那一劍,那淩厲無敵的一劍便在距離修久容面孔半寸之處停頓! 皇朝與風惜雲同時從半空中落下,劍與白绫還纏在一起。

    回首看去,隻是一眼,彼此心頭都是一冷。

     皇朝從未見過這樣的風夕,冷若冰霜,全身散發着肅殺之氣。

    他握劍的手忽然一軟,心仿佛被什麼刺了一下,微微作痛。

    蓦然間,想起那晚他求娶她,而最後,她留下一句“可惜朋友很少會有一輩子的”。

     原來……風夕,你我的情誼竟是這般短暫。

     豐蘭息與我,你選擇了他,從今以後于你來講,皇朝就隻是敵人了嗎? “主上……” 一聲輕吟出自修久容之口,他睜開眼,鮮血流進眼睛裡,模糊了他的視線,面孔上傳來劇痛,仿佛是有什麼在撕裂着他的臉,迷糊了他的意識,他使勁地眨着眼睛,終于……映入眼中的是身着銀甲的修長英姿,他心頭一安,沉入黑暗之中,手卻還緊緊抓住白鳳旗! “久容!”風惜雲迅速掠過,伸手接住從馬上一頭栽下的修久容,低頭看去,她蓦地緊緊咬唇,心頭一陣疼痛。

     這張臉……久容的臉已經被這一劍毀了! 縱使她截住了那一劍,卻未能阻擋那一劍所揮出的淩厲劍氣! 劍氣從他的眉心、鼻梁直劃而下,生生将他的臉一分為二! 久容…… 她心頭悲憤,擡首望向皇朝,眼中猶帶憤恨,可看到對面那人的失落與蕭索,心頭又是酸澀。

     皇朝,這便是我們的命運,生逢亂世……這是生在王室的我們無法避開的宿命! “皇朝,還記得那夜我說過什麼嗎?”風惜雲的聲音清清冷冷的。

     皇朝點頭,金眸已恢複清醒,似乎依然明亮驕傲,微微勾唇,想似以前那般輕松地笑笑,作為朋友的最後一笑,可是卻怎麼也無法笑得明快。

     這一刻,驕傲如他,亦滿腹悲涼。

     “很少有永遠的朋友。

    ”風惜雲的聲音低低卻清晰地傳入皇朝耳中,她垂首看一眼懷中的修久容,再擡首時,眼眸如冰霜冷峻,環視整個戰場,站立着的遍是銀色,金色已是極淡極淺,“這一戰,我赢了,你也赢了!” “是的。

    ”皇朝點頭,他并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低沉得近乎絕望。

     “可是……我們也都輸了。

    ”風惜雲的目光終于再次回到皇朝身上,眸中有着一種凄厲的痛楚。

     “是的。

    ”皇朝輕聲應着,似乎怕聲音稍大一點便将那些裂縫敲擊得更大,可他知道,那些碎裂的東西永遠也無法彌合……何況那還是他親手擊碎的! 風惜雲手一擡,縛住皇朝寶劍的白绫收回腕上,抱起修久容,足尖一點,便飛身遠去,“再見時,你我或許隻能存一!” 五月二十四日晚。

     天氣依舊悶熱,即算到了晚上,熱氣也并未收斂,夜空上杳無星月,隻餘黑壓壓的雲層。

     青王帳中,燃着數盞明燈,照得帳内明亮,風惜雲正凝神看着面前的一堆折子,而豐蘭息卻是悠閑地坐在她對面,淺笑雍容地把玩着桌上的瑪瑙鎮紙。

     “久容的傷勢如何?”風惜雲忽開口問道,眼睛依舊然盯在折子上。

     “我的醫術雖比不上君品玉,不過他那點傷還是醫不死的。

    ”豐蘭息彈彈手指,“隻是……”他語氣一頓,目光望向風惜雲。

     風惜雲擡眸看他一眼,“他那張臉已經毀了是嗎?” “是呢,真是可惜了那麼漂亮的一張臉。

    ”豐蘭息語氣裡有着惋惜,臉上卻未帶絲毫同情。

     “能活着就是最好的了。

    ”風惜雲淡淡道。

     “活着麼,确實是好事,隻是有些人……或許會覺得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