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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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輕,臉上羞紅着,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

     樓上的藍惜惜還是沒有動,跟剛才一樣坐在她的太師椅上,自顧自抽着旱煙。

     “這兒誰當家?!”陳溪橋朗聲說。

     藍惜惜仍然不動。

     “把場子裡所有的東西都給我砸了!”陳溪橋指揮道。

     “在場各位稍安勿躁,我們隻是奉命捉拿藍惜惜,與諸位無幹,大家不用擔心。

    ”司馬無鹽柔聲說。

    隻一句話,便讓場中的氣氛緩和下來。

    剛才還神色緊張的賭客們,現在終于放松下來,握緊的拳頭垂了下來,個個袖手旁觀,看起熱鬧來。

     捕快們開始乒乒乓乓地砸起賭場裡的各種擺設來。

     “慢着!”藍惜惜終于開始動了。

    她站起身,從樓梯上慢慢地走下,來到陳溪橋跟前。

    深深地吸了一口旱煙,噴在了陳溪橋的臉上。

     “年輕人,你是哪個衙門的?難道你的上司沒有告訴過你,他們每年能在我這裡拿到多少花紅?”陳溪橋不動聲色地看着藍惜惜,向身邊的捕快努了努嘴:“把她說的話記下來!”一個捕快端上筆硯,另一個捕快在一個折子上記錄起來。

     藍惜惜大笑:“好,年輕人有魄力,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陳溪橋。

    ”“你是陳六的兒子?”陳溪橋點頭。

     “你想怎樣?”藍惜惜問。

    “想請你跟我走一趟。

    ”陳溪橋停頓了片刻,“事情辦完之後,自然就放了你。

    ”“你請得動嗎?”藍惜惜似笑非笑。

     陳溪橋無可奈何聳了聳肩:“盡力而為。

    ”說完,陳溪橋的掌刀一樣地向藍惜惜粉頸砍去。

    藍惜惜像片藍色的彩雲向後悠悠地飛去,陳溪橋卻像粘上了她似的,右掌離她的脖子始終隻有一寸的距離。

    藍惜惜一抖雙腕,兩條長長的紅綢從她的袍袖中飛了出來。

    手上的旱煙管擋住了陳溪橋的手掌,紅綢卻已經向陳溪橋纏繞過去。

     陳溪橋在空中硬生生地停了下來,像塊千斤石似的向下墜去。

    藍惜惜袖中的紅綢卻向長了眼睛似的,也在空中轉了一個彎,向陳溪橋追逐而去。

    紅綢已經完全展開了,像兩片無邊無際的紅網把陳溪橋罩在了裡面。

     司馬無鹽好像一點也不着急,她甚至已經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還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陳溪橋的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多出了一把劍。

    劍像狂風般飛舞,将天羅地網似的紅綢吹得鼓了起來。

     劍越來越快,風也越來越大,紅綢也繃得越來越緊。

     吱啦啦,狂風終于撐破了紅綢。

    兩條紅綢絲絲縷縷,變成了幾十條。

    陳家家傳的大狂風劍法果然不同凡響。

     陳溪橋終于再次破空而出,左掌已經逼近藍惜惜了。

    藍惜惜和他對了一掌,然後騰空向後翻去。

     絲絲縷縷的紅綢卷起了一張桌上的144張麻将,打向了陳溪橋身上的144個穴位。

     陳溪橋的露水之劍也終于出手了。

     陳溪橋人和劍已經不見,空中的麻将卻已經整整齊齊地排成了一個方陣。

    一陣停頓之後,麻将噼裡啪啦地向下掉去,陳溪橋的人和劍又出現了,13張麻将停在了他的劍面上,另有一張麻将打在了藍惜惜的膝蓋上。

    藍惜惜跪倒在了地上。

    十四張麻将加在一起正好是一副字一色。

     “滿貫,我胡了。

    ”陳溪橋一邊慢慢地收劍,一邊得意洋洋地說。

     “你胡了,并不代表你赢了。

    ”乘着大家不注意,藍惜惜撐着那條傷腿躍到賭場中央的一張桌子下面,翻起桌子,下面竟現出一個機關來,那些裸身的年輕女子已經圍在了她身邊。

     “你想怎樣?”陳溪橋狐疑地看着藍惜惜。

     “沒什麼,”藍惜惜甩了甩披散的頭發,露出那張慘白的臉來,“我隻是想告訴大家,這座島下面其實是一片滾燙的岩漿,隻要我一轉手上的這個轉鈕,岩漿就會破地而出,恐怕這個島馬上就會不存在了。

    ”“我不信,你會連自己的命都不要。

    ”司馬無鹽目光閃動。

     “我不過是賤命一條,但到島上來賭博的這些先生們,每個都是江湖上的頭面人物,如果有他們陪着我死,我的命也就值了。

    ”賭場裡賭客們的臉色都已經變了,有人已經躍躍欲試,局面随時可能失控。

     這時,場中卻已生出了新的變故。

    藍惜惜身邊的裸身女子突然向她出手了。

    兩個手掌拍在藍惜惜的脅下,把她拍得飛了起來。

     出手的竟是小雅和阿瓊。

     早有捕快沖上前去,将藍惜惜铐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出賣我?”藍惜惜滿臉不信地看着小雅和阿瓊,嘶喊道。

     “我們姐妹待在這裡,隻是為了賺點辛苦錢而已,你卻要我們把性命都托付出來,所以我們隻有把你交出去了。

    ”小雅冷冰冰地說。

    陳溪橋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溫柔嬌小的女子,行事作風卻是如此冷酷。

     說完,小雅和阿瓊遠遠地向陳溪橋跪拜了下來:“公子,我們已經把老闆娘交給你了。

    此地本就不是中原的管轄之地,不知公子能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我們姐妹繼續在這裡讨口飯吃。

    ”小雅的聲音很低,口氣很軟,但話的内容卻柔中帶剛,讓陳溪橋根本沒有可以拒絕的理由。

    所以,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很快帶着藍惜惜和自己的手下,離開了欲島。

     船離欲島已經越來越遠,經過一場變故的欲島似乎已經重新恢複了生機,遠遠望去,依然是歌舞升平、醉生夢死的情景。

    原來那個很有派頭的老闆娘好像隻一瞬間就已經被人徹底遺忘了。

     江湖就是江湖,不會因為少了誰而就此停下。

    江湖從來就是一個容易遺忘的地方。

     十五、總捕衙門裡的秘密行規 總捕衙門的胡總捕頭也認為,江湖是個容易遺忘的地方。

     時間才過了三年,原來那個受人崇敬的陳六陳總捕頭就已經被人徹徹底底地遺忘了。

    現在人們提起總捕衙門,想到的隻有他,“穩如泰山”胡青竹胡總捕頭。

     對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來說,他們不會記住你曾經建立過什麼豐功偉績,但是他們一定會記住你對他們有什麼用。

    所以胡青竹一向認為,如果想讓别人把自己記得更長一些,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自己活得更長,把總捕頭的職位占得更久。

    隻要讓别人始終有求于你,他們就不得不時時刻刻記住你。

     從一個縣衙裡的小捕快做到今天的總捕頭,胡青竹幾乎沒有做過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是所有曾經跟他共事過而且驚天動地過的同僚,卻沒有一個人能活到現在。

    所有他們曾經立下的功勳,最後都成了他這個小配角向上攀升的墊腳石。

    這本就不是一個屬于英雄的世界。

    這個世界隻有一種遊戲,幸存者遊戲。

     跟陳六比,胡青竹覺得自己确實樣樣都不如他,隻有一點強過了他,比他活得更長。

     但是,有這一點就已經足夠。

    陳六一輩子苦心經營建立起來的這個總捕衙門,最後不過是為他胡青竹創造了一個官至一品的機會,也讓他有了更多發财的機會。

     胡青竹才當了三年的總捕頭,卻給自己賺到了整整三百萬兩黃金,還給自己在九座不同的城市裡購置了九份豪闊的房産,每份房産裡都住着一房小老婆。

    錢和房子都是那些有求于他的人送給他的。

    不是因為他比他們更強更聰明,隻因他是當朝權傾一方的總捕頭。

     雖然,胡青竹收了這麼多不該收的錢,他卻從來沒有為此擔心過。

    總捕衙門創立至今已經有三十年了,再崇高的理想也經不起三十年的磨蝕,連當年最有激情的那些捕快也已經老了。

    一個人老了,就意味着他有了家庭和孩子,也意味着他必須開始為自己的退路早做打算。

    所以,大家也就不像當年那樣清高和執著,有了賺錢的機會,隻要事情不是太過離譜,就會馬馬虎虎地蒙混過去。

    從各種幫會和地下産業裡收受花紅,早已經成為整個衙門裡一條不成文的行規。

    所以,你收黑錢不會有人怪你,但是你不收黑錢反倒會成為衙門裡的毒瘤,對其他人的安全産生威脅。

     陳六總是太清醒,而胡青竹卻是個難得糊塗的人。

    對手下和同僚這些見不得人的事,他一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所以作為回報,别人對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時甚至還會把自己收到的花紅勻一份給他。

    而胡青竹還抓了一堆其他衙門頭頭腦腦的痛腳,放在手上引而不發。

     既然沒有人舉報,皇帝也懶得親自來督察總捕衙門裡的事情。

     總捕衙門對皇帝來說,不過是一條看門狗,隻要那些煩心的事不讓他的眼睛看到,不讓他的耳朵聽到,總捕衙門就算基本完成了任務。

     對這些方方面面的利害關系,胡總捕頭看得很清楚,想得很明白,處理得很得當。

    所以在總捕頭的位置上,他坐得就像他的綽号一樣“穩如泰山”。

     但是今天早上這位一向“穩如泰山”的總捕頭卻有些生氣。

    陳六的兒子陳溪橋在欲島捕獲藍惜惜的消息已經紛紛揚揚地在江湖傳開了。

    每年胡青竹收到的花紅中,有三十萬兩黃金是藍惜惜暗中孝敬給他。

    所以藍惜惜雖然是被通緝多年的要犯,但胡青竹卻一直沒有讓人去追捕她。

     事實上,生氣的不隻是胡青竹。

    晌午,總捕衙門開會時,好幾個衙門裡的元老對陳溪橋表示了不滿。

     “老胡,這次咱們一定要管教一下陳溪橋,雖然他是前總捕頭的公子,但做事不能這麼沒譜,不跟衙門裡通一下氣,就自己單幹了。

    ”“上次的人質事件已經差點鬧出人命來,這次又幹出這種事,實在無法無天!”“不知道他從哪裡得到的消息,竟然認為藍惜惜是謝三這個魔頭的情婦,所以一路把人犯到處遊街示衆,号稱隻要謝三出來見他,他就放了藍惜惜。

    他要報仇就報仇,但不能這樣假公濟私不講規矩啊?”“嘩衆取寵!真是丢盡了咱們六扇門的臉。

    ”胡青竹注意所有發牢騷的人都是從藍惜惜那裡拿過好處的人。

    明明是怪陳溪橋斷了他們的财路,但他們說出來的話卻義正辭嚴,老江湖就是老江湖。

     但胡青竹現在反倒不生氣了。

    自從謝三重新現身後,他已經做下了多起大案,現在連皇帝都被驚動了。

    如果不盡快把謝三給解決了,胡青竹很怕皇帝會失去耐心。

    看門狗如果看不了門,就隻能端上飯桌當菜吃了。

    所以,陳溪橋如果能用藍惜惜引謝三現身的話,也不失為一條解決問題的途徑。

    即使到時候不能如願,也可以有一個背黑鍋的人選。

     “大家的心情我理解。

    ”既然心裡打定了主意,胡總捕頭終于決定開口,“溪橋少年心性,做事難免有欠考慮,請大家看在前總捕頭面子上,就算了吧。

    再說,溪橋這麼做也是為了替父報仇,既然這件事這麼轟動,我想謝三現在一定已經聽說了,所以……”“所以什麼?”下面有人不解地追問。

     “所以我們正好借這個機會,把謝三給引出來。

    ”“總捕頭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派人跟蹤溪橋,等謝三出現的時候……”胡總捕頭悠然地擡了一下眉毛,“讓溪橋先跟他耗着,然後咱們再伺機出手。

    隻是不知在座哪位願意負責跟蹤? 原來還在義憤填膺的人,突然都不說話了。

    大家大眼瞪小眼,并沒有人打算自告奮勇。

     胡總捕頭很看不起這些家夥,卻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的選擇很正确。

    隻要謝三出現,不僅陳溪橋兇多吉少,負責跟蹤的人也會很危險。

    這些已經家财萬貫的家夥,絕對不會願意去冒這個險。

     “我去!”一個原先在一邊一言不發的青年捕快忽然站了起來,主動請纓。

     年輕人正是有“小捕聖”之稱的王船行。

    當年正是陳六把他帶進了總捕衙門。

    幾年下來,他已是年輕一代捕快中數得着的高手。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胡青竹笑眯眯地恭維王船行。

     “總捕頭過獎了。

    ”王船行還是那副老成持重的樣子,畢恭畢敬地向胡青竹作了個揖。

     “不過,船行,你記住,你的任務不是對付謝三,而是把謝三的行蹤以最快的速度報告我們。

    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不知為何,胡青竹對這個有些清高的年輕人一直很有好感,所以特地提醒了他一句。

     王船行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