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崖穴栖身踽涼曠野 帳篷話密風雨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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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頭,不以為然地說道:“也有的女人心腸狠毒極了!” 玉嬌龍笑了,打趣地問道:“妹妹,你該沒有碰到過這樣的女人吧?” 達美嘟着嘴,說道:“我倒沒有。

    可羅大哥卻碰到過這樣的女人。

    ” 玉嬌龍不由一怔,問道:“你羅大哥?!他碰到過的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達美:“羅大哥不肯說,我隻知他胸口上有個根深的傷疤,就是一個狠心的女人刺了他給留下來的。

    ” 玉嬌龍的臉由紅轉白,又由白變紅,她有如突然咬到了一口麻芋子,竟痛苦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過了片刻,她才冷冷地問了一句:“你是怎麼知道的?” 達美并未察覺出玉嬌龍神情有異,仍叨叨地說道:“有天我給羅大哥的箭傷換藥,忽然看到他胸口上也有個很深的傷疤。

    我便問羅大哥那傷疤是不是也是被官兵射傷的? 羅大哥擺擺頭。

    我又問他是枝誰弄傷的?羅大哥說:“是被一個女人刺傷的。

    ‘我不相信,心想,羅大哥那麼勇敢,又有那麼大的本領,怎會傷在一個女人手裡!我說:”你騙我,難道你還打不過一個女人?!’羅大哥笑了,他說:“論本領,我真打不過那女人。

    不過,她刺傷我時,我并未和她相打。

    ‘我又問羅大哥是否和那女人有仇?他說:’無仇無怨。

    ‘我想再問羅大哥一個究竟,他卻不肯說了。

    姐姐,像羅大哥那樣的好人,又沒和那女人相打,那女人卻無仇無怨地刺傷了他。

    若不是心狠手毒的女人,怎能對羅大哥下得起這樣的手來!”玉嬌龍的心被達美這番激憤的話攪得疼痛起來。

    她好象又看見羅小虎捂着傷口,臉色慘白,正對她說“我也太大意,你也太心狠”的情景。

    當時那種萬分委屈的滋味又攫住了她的心,她流着淚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要為他撫摩傷口。

     一瞬間,她意識到身旁是達美時,伸出去的手又趕緊縮了回來,心更亂了。

    過了一會,她才嗫嚅地說:“他沒對你說,也許那個女人不是心狠,是心亂,是誤傷?” 達美:“他說是說了,但我不信!哪有這樣誤傷的?!害得羅大哥現在傷口還在發痛。

    ” 玉嬌龍:“他那傷口現在還在發痛?!” 達美:“這是羅大哥親口對我說的。

    ” 玉嬌龍剛剛略感釋然的心又陷入了深深的不安。

    她自語般地說道:“早已愈合了的傷口,怎會又發起痛來?!”她又偎過臉來問達美道:“羅大哥是怎麼對你說的?他痛得可厲害?” 達美:“是我先問羅大哥,那傷疤現在還痛不痛?羅大哥用手摩了摩傷疤,有些難過地說:”外面倒不痛了,可裡面還時常在隐隐作痛呢!‘姐姐,我想興許羅大哥那胸口裡還時時在流血呢!“玉嬌龍那早已包滿眼眶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突然一下進溢出來。

    她幾乎是用鼻音含糊應道:”是的,興許還在流血呢!“達美似乎已經察覺到了玉嬌龍那聲音和動态的異樣,忙輕輕伸過于來往玉嬌龍臉上一摸,不禁驚異地問道:”姐姐,你怎麼哭啦?“ 玉嬌龍哽咽着答道:“不知為什麼,我一想到你羅大哥那傷疤,心裡就替他難過起來。

    ” 達美一下偎緊玉嬌龍的身子,抱着她,親熱而又動情地說道:“你的心太好了,真是我的好姐姐!” 達美就這樣偎着玉嬌龍,慢慢睡着了。

    玉嬌龍卻強抑住哭聲,讓久久郁結在心裡的凄楚,随着淚水在黑暗中迸發出來。

     過了兩天,布達旺老爹回來了,他還是像三年多前那樣矍铄,眼裡閃着機智的光芒。

     他跨進帳篷時,玉嬌龍正在給達美梳紮發辮。

    玉嬌龍上前給他見過禮後,他含着笑将玉嬌龍打量一會後,說道:“春姑娘,你還是那樣美,還是那樣靈,你本應在林中去接受百鳥的朝拜,卻怎飛到草原來伴我家達美來了!” 玉嬌龍一時摸不透布達旺老爹話裡的意思,隻含糊應道:“我是專程來看望達美的,隻暫寄住些日子便去投親。

    ” 布達旺老爹忙又說道:“隻要春姑娘不嫌棄,這帳篷就是你的家用;别看這兒靜,不時也有狼出沒,處處要小心!” 玉嬌龍已察出了布達旺老爹話外有音,隻恭順地應了一聲“是”,便不再吭聲了。

     布達旺老爹去到帳篷外,和一些前來看望他的牧民圍坐地上,興沖沖地閑聊起來。

     他們談羊群的繁殖,談水源的發現,也談外面傳來的各種消息。

     玉嬌龍在帳篷裡留神谛聽。

    她已從布達旺老爹和那些牧民的片言碎語中,了解到一些西疆的近況,得知一些羅小虎的消息。

    鎮守昌吉的遊擊肖準,已和各地的巴依、伯克連成一氣,擅自廢除了玉帥鎮守西疆時奏請朝廷頒布的限制各部巴依廣聚兵馬的禁令,紛紛募集了衆多的部勇,和官兵連營設寨,四處迫剿馬賊,逼得羅小虎隻好将自己率領的弟兄,分成若幹小股,時散時合,時西時東,處境艱危,辛苦異常。

     玉嬌龍那顆剛剛才平靜下來的心,一下又繃緊起來。

    她又為羅小虎的處境陷入深深的不安,也暗暗為香姑的命運而憂念不已。

    她想,要是自己前番就随羅小虎回到西疆,而這時又在他的身邊,那又将是什麼樣的境況?自己縱然不懼官兵和那些部勇的襲擊,但那種男女雜卧、尊卑不分、穴居野處、無異禽獸的生活,自己又怎能容忍,又怎能過得下去!她隻要一閉下眼睛去試想一下那些情景,便不禁毛骨悚然,冒出一身冷汗。

     傍晚,布達旺老爹又回到牧地去了。

    臨行,他把達美拉到身邊,慈祥地看了她一會,又回頭對玉嬌龍說道:“達美這孩子眼裡、心裡把誰都當成好人,我把她托給春姑娘,你能開導開導她,讓她也懂點人情世故就好了。

    ” 玉嬌龍不由心裡一動,隐隐感到有些不快,心想:在布達旺老爹的眼裡,一定把自己看成是個深谙人情世故的女人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帳篷裡時時都洋溢着達美和雪瓶的逗笑聲。

    玉嬌龍感到自離開烏蘇以來從未有過的恬靜和安閑,她每天幾乎把整個心都放到雪瓶身上去了。

    一天,她抱着雪瓶,久久地凝望着她,親呢地呼喚着她的名字。

    雪瓶也圓睜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緊緊地望着玉嬌龍,似在察看,又似在辨識。

    繼而她張開了小嘴,露出了笑容,笑得是那樣甜美,那樣動人。

    那笑容好似一勺蜜汁,又似一縷柔情,浸入玉嬌龍的肺腑,流進了她的心,使她感到無比的慰藉,無比的歡欣。

    達美正坐在玉嬌龍身旁喂她拾來的那隻小羊羔。

    小羊羔喝飽了奶,望着達美發出兩聲歡樂的砰叫。

     達美把它抱到懷裡,親呢地對它說道:“小乖乖,你是不是又在想你媽媽啦?你已經找不着你媽媽了,就是找到了媽媽,你媽媽也不會認你了。

    ” 玉嬌龍的心被觸動得隐隐發痛。

    她擡起頭來問達美道:“那天我剛到帳篷外,就聽到你在對這羊羔講話,說它媽媽把它丢了,是怎麼回事?” 達美:“羊群裡經常發生這樣的事情:母羊生了小羔,有時丢失了,有時又錯把别的母羊生的崽當成自己的崽來喂,對自己親生的崽反而不認了。

    這隻小羊羔就是丢在地上沒有母羊管的崽,多可憐。

    ” 玉嬌龍默然了。

    她埋下頭去久久地凝望着雪瓶,心中充滿了悲憫。

    望着望着,不禁又想起她被換失在祁連山中的兒子,那塊從自己身上落下來的肉,自己對他雖然連看都未曾看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