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計入候門引狐出洞巧布迷陣接木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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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星的眸子裡,感到一種難以捉摸的光芒:似招呼,又似詢問,帶驚帶疑。

    亦怒亦喜。

    蔡九被那光芒逼得趕忙将視線避開。

    他知道這位姑娘準是玉小姐無疑。

    最後,他集中全神向緊站在玉小姐身旁的那位中年婦人看去,當一副全身已經發胖、兩腿浮肉下垂的體态、臉型映入他的眼裡時,蔡九猶如吞下一塊寒冰,心頭頓時冷了下來。

    他不禁暗暗叫苦,心裡隻響起一句話:“錯啦,完啦,這不是碧眼狐!” 蔡九雖然老成練達,這時卻也無法克制那驟然來臨的失望,一種沮喪的神色也立即顯露出來。

    這一變化,蓮玉少奶奶也看出來了,就在他趨前半跪請過安後,也用憐憫的口氣代向玉夫人請求說:“母親,看他已是勞累不堪,讓他歇息再說。

    ” 玉夫人點點頭,說:“你可坐地歇息。

    ” 蔡幺妹跟在她爹爹後面,帶着羨慕的心情把亭内諸人逐一看過。

    當她的眼光溜到玉小姐身上時,她也被玉小姐那奇怪的眼神怔住了。

    隻是她從玉小姐眼裡看到的,好像是在與她似曾相識的招呼,又好像是在怪她不該來此。

    蔡幺妹心裡感到一陣茫然,眼前閃過千張面孔,她卻從未見過這般俊俏。

    一時間,她在玉小姐那驚人的容态下,羞得幾乎低下頭來。

    她忙把眼光轉向玉小姐旁邊那個女人,見她既不瘦削,眼窩也不深陷,眉間更無朱砂紅痣,她也立即明白爹爹把人弄錯,心裡雖也感到如有所失,但她從小習于順受,也就并未因此過份頹唐,仍舊打起精神,依禮進退。

     再說亭内玉嬌龍,在此時刻,也有一番複雜心境:當蔡九和蔡幺妹來到事前,她一眼就已認出,這正是她在達美的村子裡看到的那父女二人。

    同時她也不察暗暗稱歎高師娘,認為她真不愧稱為碧眼狐,時時處心積慮,确有過人機警。

    原來就在昨天上午,當牆外響起一片鑼聲,接着又有一陣高過一陣的喝彩聲傳來時,高師娘立即顯得心神不安,不停地在廳内走來走去。

    玉嬌龍見她神色有異,問她為何,她才說:這花園牆外乃是一條冷僻胡同,哪會來人獻技,又哪來這多入群?!後聽人報說是一個老者和一個姑娘在那兒扯場獻技,高師娘更是動了疑心,神情顯得更為慌亂。

    當香姑興高采烈一陣風似地撲來報信說,夫人已傳出話去叫牆外那踩繩的父女明日進府獻技,這時,高師娘的臉色陡然變白,失魂落魄地回房去了。

    晚上深夜,她才悄悄來到玉嬌龍房裡,帶着緊張的神色對玉嬌龍說:“小姐,明天将帶着姑娘進府獻技的那個老頭,我看八九就是你在西疆時遇到過的那個老頭。

    ” 玉嬌龍若不經意地說:“他明朗說是為尋他已去西疆的胞妹才去的西疆,然何又尋到京城來了?!” 高師娘翻了玉嬌龍一眼,立即露出一股怨恨之色,陰沉地說:“這有啥奇怪的!到西疆幹了一番大事又回到内地來的人不也有的是。

    ” 玉嬌龍眼裡一下閃出了怒火,瞪着她喝問道:“我來問你,你究竟是姓易還是姓耿?” 高師娘猛然向後退了幾步,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的臉色變得慘白,全身也在微微抖動。

    房裡一時間靜得連高師娘的心跳都聽得清楚。

    過了很久,她才以一種近似哀吟的聲音說:“小姐,你就高擡貴手,不管我姓什麼,那老頭和我是死對頭,他就是專為尋我來的。

    ” 玉嬌龍神色也漸漸緩和下來,平靜地問道:“你想要我怎的?” 高師娘忙又哀求說:“你高老師把我寄身貴府,就是為的避他。

    隻要這次能避過他,我就安穩了。

    ” 玉嬌龍道:“你明日你去露面就是。

    ” 高師娘說:“這樣不能使他斷念,他也決不就此罷休。

    ” 玉嬌龍憤然說:“他敢怎樣?難道他還敢來府裡搜查?!” 高師娘說:“這人厲害。

    今天在牆外那番做作,豈是他父女二人就能做得起來。

    萬一他夥些亡命四處放出風聲,對于玉大人亦将不利。

    ” 玉嬌龍聽她說得也有道理,不覺躊躇起來。

    猶豫片刻又問她道:“你有何主意?” 高師娘成竹在胸地說:“給他來個‘偷梁換柱’,迷他一下。

    ” 玉嬌龍又沉思了會才說:“好,明天我帶趙媽去。

    不過,這‘偷梁換柱’多難聽,不如叫‘移花接木’還好些。

    ” 高師娘在退出房去以後,還把頭伸回門邊來補了句:“小姐千萬莫讓那老頭得手,這事關玉府名譽。

    ”這“名譽”二字不禁使玉嬌龍打了一個寒戰。

    她盯着高師娘下樓去的背影,不覺暗暗哼了一聲。

     第二天。

    高師娘假稱頭痛沒來看,玉嬌龍就把趙媽拉來陪她,讓趙媽緊靠在她身旁。

     玉嬌龍和高師娘就這樣人不知鬼不覺地布下了這迷陣。

     所以,當玉嬌龍一眼就認出來人果是高師娘所擔心的那兩父女時,她除了驚歎高師娘的奸狡外,同時也對他父女二人暗含着敵意和敬意。

    敵意是惱那老頭未免不識時務,竟敢無視邊帥提督的聲威,直從西疆追至京城,以至追到府裡來了。

    敬的是垮服他父女曆盡艱辛仍窮追不舍的堅韌的意志。

    特别是當她注意到那老頭猛見站在她身旁的趙媽确非他要追捕的耿六娘時,他那一下變得萎頓的樣子。

    不禁又是得意卻又可憐起他來。

    當那姑娘上前來給她一家請安時,她立即回想起了在達美村裡的那些情景,突然間,她竟把自己和達美、香姑以及那姑娘聯系起來;她們都熟悉西疆,都是嬌子,雖然各自處境不同,門第更不相當,但各自都有各自的苦楚。

    比起來,也許仍在西疆的達美日子還要過得恬靜一些。

    而眼前最苦的就要數這姑娘了。

    想到這些,玉嬌龍